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巫师兰斯》星野玄歌 文案： 南方的森林里有一个被大片花田围绕的小木屋，里面住着一位叫兰斯的巫师，独自一人过着平静的生活。 而某天晚上，他在屋外捡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吸血鬼，让他的生活泛起了不平静的水花。 白天美貌的仙子来访，带来的却只是灾祸。 ·人设灵感来源于《The Sims 3》中的DLC《异能新世纪》，大部分人物能力来源于此，但私设较多。 ·感情线很淡 ·配角戏多 ·主要写些成人童话（不黄不暴力不黑暗，但不美好）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异世大陆 异能 西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兰斯，艾德里安 ┃ 配角：法比恩，卢卡斯 ┃ 其它：清水 第一卷 ：相遇 第1章 相遇 　　兰斯活了这么久——算起来真的有很久，还是第一次在夜里被屋外的喧闹声从睡梦中吵醒。兰斯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真的很久，这里一草一木的一呼一吸他都熟悉，因此这股带着刺鼻血腥气的喘息声从渐入兰斯的听觉范围，到现在仿佛炸雷一样响在耳边，就一直在疯狂将兰斯从睡眠中拉脱离。 　　兰斯烦躁地翻了个身。卧在桌上的黑猫慵懒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兰斯之后又闭上了。床下躺着的白色大狗早已清醒，一脸警惕地看向窗外。 　　屋外的急促呼吸还在响着，但是似乎越来越弱了，听起来就在窗根下。一股浓重的血味从窗口飘进。 　　兰斯掀开被子，翻身起床拿起桌上的烛台，蜡烛自己燃烧了起来。猫蹿下桌子，又跳到了床上，继续团成团睡觉。 　　缓步走到门前，兰斯推开木门，木门毫不掩饰地发出了“吱——”的一声。 　　那个喘息在兰斯下床的一瞬间停顿了一下，然后又已经自暴自弃地响了起来。 　　兰斯举起烛台，看到一个身影坐在地上，倚在自己小屋的墙外，墙壁上和地上已经被红色盖满。 　　一双绿色的眼睛望向兰斯，在烛光下显得非常微弱。看到兰斯的出现，这个人连警惕的姿势都没有摆出来，看来是真的精疲力竭。 　　兰斯与那双眼睛无声对视了几秒，绿色的眼睛先移开了目光，没有聚焦地看向了被自己鲜血浸湿的草地。 　　“哎……”兰斯无奈地轻摇了摇头，右手抬起用食指在空中划了个形状，空中出现一道光效，飞向地上的人形。 　　绿色的眼睛慢慢地闭上了。 　　---------------------------------------- 　　“兰斯，你捡了什么东西进屋，他身上的血味让我一直想打喷嚏。阿嚏！”白狗放弃了去追一大早就在自己头上乱拍的黑鸟，跑回兰斯身边问。 　　兰斯双手在空中作画，随着手中光团越来越亮，花园里的土壤颜色变成了浇灌后的神色，植物摆脱了一夜没有阳光的颓废，重新挺起了茎干，叶片、花瓣上甚至渗出了一滴滴的水珠。 　　“你确定不是黑鸟的羽毛又进了你的鼻子吗？我记得你每天早上都会打喷嚏。”兰斯没有张嘴，但是白狗听到兰斯轻轻地说道。 　　“只有蠢货才会吸引蠢货，比如那个叽叽喳喳吵不停的臭鸟和这个连鸟多抓不住的狗。”黑猫不知道从哪丛花草里跳了出来，瞥了一眼白狗，不屑地说。 　　白狗||日常被黑猫噎到，说不出话，悻悻地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工作的兰斯。虽然兰斯没什么表情，但是白狗就是感觉他在轻笑。 　　“兰斯，他们在说什么，这个白色四脚兽怎么又一副吃瘪的样子？”一阵极小的声音从脚下传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兰斯还是没被这些议论的声音分心，手上动作着：“最近阳光不太好，你们最好张开每片叶子好好工作，如果我看到你们偷懒的话，可不会再救你们第二次了。” 　　附子草们羞愧地晃了晃叶片以示知错，不再出声。 　　“里面的蠢货醒了，啧，真是麻烦。”黑猫说着又钻进了哪处草丛不见了踪影，白狗也跑到一边继续抓鸟，花草门随风摇摇晃晃，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小木屋的门被推开，身后传来脚踩在石径上的声音。 　　兰斯停下手中的工作，转过身去看这位重伤病患。 　　昨晚给他治疗的时候，兰斯发现他身上并没有伤口，所有的血全是从皮肤里渗出来的，尤其是腹部，皮肤明明完好，但是从腹腔内不停渗出血来，难以止住。与此同时，这个人即使已经昏睡，但口中吐血不停。 　　兰斯只能把他的上身垫起45度，减少腹部出血的同时，又防止口腔中的鲜血回流进气管。 　　这种情况兰斯是真的闻所未闻，他的九千本医书中没有一本有类似的症状。 　　兰斯想了想，催了法术重新捏了这人的内脏，过程中还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待血止住，第一抹朝阳已经突破了地平线。兰斯累的精力全空，打开柜子开了一剂药水喝下去，准备小憩半刻。 　　“咚咚，咚咚。”敲门声恰在此时响起。 　　兰斯面无表情地睁开眼，表示生无可恋。 　　“兰斯你醒了吗，兰斯？”门外传来男孩悦耳的声音，“是我，法比恩！我来啦！” 　　兰斯有点用力地推开了门，门外这个紫色卷发的男孩好像被猝不及防的开门惊到，粉色的大眼睛眨了又眨，身后的一对闪亮的大翅膀也呼扇唿扇的。 　　“兰斯，我还以为你没起床！”法比恩笑得很开心，张开双手，好像想给兰斯一个大大的拥抱。 　　兰斯还是没什么表情，一闪身躲开了飞抱，指了指屋里一个装满药瓶的柜子，说：“一层。“ 　　“好哒！”法比恩没抱到兰斯，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翅膀一扇飞进了屋里，看到床之后发出一声惊呼：“天哪兰斯，这里有个死人！” 　　床上的人似乎皱了皱眉，但是没有醒来。 　　兰斯揉了揉太阳穴：“没死。” 　　法比恩一脸无辜地看着兰斯，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写满了不解。见兰斯不准备解释，就装作生气地鼓起了两边脸颊，去柜子旁拿药。 　　“谢谢你兰斯！这是仙尘！”法比恩把瓶瓶罐罐全装进自己的项链，把装着仙尘的小袋子放在桌子上，然后绕着桌边飞来飞去。 　　兰斯点头表示知道了。法比恩飞过来想和兰斯来一个吻别，但是兰斯躲开了。 　　法比恩又气得鼓了起来，正要飞走，兰斯突然叫住了他。 　　“怎么啦兰斯，要和我吻别吗？好吧！”法比恩显得很开心，朝兰斯飞了回来。 　　“给我点你的血。”兰斯说。 　　法比恩又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我，我的血？” 　　兰斯没和他多废话，抓了法比恩的手腕，割开静脉让血递到玻璃瓶里。 　　法比恩在空中又是蹬腿又是扇翅膀，还是逃不脱，反而看到自己的血差点滴到地上，吓得不敢再动，乖乖地看兰斯放他的血，难过得翅膀都耷拉下去。 　　“好了。”血滴了小半瓶，兰斯放开了法比恩，手掌在法比恩手腕上轻扫了一下，伤口便消失不见。 　　法比恩像小媳妇一样委委屈屈地朝门口飞去，兰斯却又叫住了他。 　　“不要了！没有血了！兰斯欺负我！”法比恩一脸很丧的表情，精致小巧的五官皱成一团。 　　兰斯用下巴指了指屋子角落地上的一个门。 　　法比恩立刻喜形于色：“天哪兰斯！你是指地窖吗！我可以进地窖吗！” 　　俗话说得好，世间最让人向往的两个地方，一个是美女的腿间，另一个就是巫师的酒窖。 　　兰斯点点头，轻轻说了句：“一桶。” 　　“哈哈哈，兰斯我爱死你了！”法比恩飞过来抱住兰斯，狠狠亲了他的脸颊一口，然后飞进地窖，片刻后出来，抱着一个木桶，一脸开心又惋惜的样子。 　　“真是太棒了，兰斯，五十年的艾佛露丝，只是闻着我就要醉啦！” 　　兰斯无视他，打一个响指点燃了蒸馏器，从箱子里拿出些药材，准备开始工作。 　　法比恩只能恋恋不舍地与兰斯道别。 　　吸血鬼——兰斯想着，瞥了一眼床上毫无呼吸，面色惨白的人，兰斯慢条斯理地把一剂剂药草、内脏和烈酒加进金制的器皿，之后就是慢慢地等待。 　　兰斯修长的手指从嵌满墙壁的书架里的一本本书上扫过，突然停在一本黑色牛皮封面的厚重古籍上。兰斯把它拿下来，没有在干净的书架上激起一丝灰尘。 　　兰斯从空中一捏，一副金丝眼镜出现埃手中。兰斯带上，打开红色烫金的黑色古书慢慢阅读了起来。 　　对于可以改变生物组织的巫师来说，肯定是不存在近视一说。只是古籍书写用的语言种类过多，即使兰斯活了几百年，也难以精通全部。仅仅巫师一个种族，从有记载至今语言就变了三变，还不包括书写咒语的语言。再算上吸血鬼语、仙子语、狼人语、人类语……想要学习全部，将是一个无法形容的巨大工程。在各种族都想把自己的语言作为普遍工具的情况下，通用语应运而生。通用语从使用数量最多的人类语言演变而来，传说是由各种族贤者共同商议、研究，历经相当长的时间创造出的一种尽量方便书写、朗读的语言，而且让各种族都感到易学的语言。 　　兰斯想到几个种族交好的那段时光，走点走神，用左手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镜框。 　　不过说来说去，古籍上的语言都不是通用语。所以兰斯收集了已知所有语言词典，附魔进眼镜，阅读的时候戴上，很是便捷。 　　书里讲的是吸血鬼通史，但是不是官方版本，是由一位人类学者编撰的，传说是一位吸血鬼狂热爱好者。作者使用的语言是人类古英语。其中内容晦涩难懂，作者不仅把个人经历融合进了历史事件，还采用了诗歌文体。兰斯也不急，慢慢地阅读着。 　　过了挺久，蒸馏器里传来躁动的声音，兰斯从书中的世界出来，检查自己的魔药。按照惯例，兰斯用金匙舀了一些服下，确认无误，才开始施法。施法过后，兰斯取了两滴法比恩的仙子之血，加进了魔药中。之后的步骤交给蒸馏器，兰斯继续研究起了古籍。直到煎药出炉，兰斯才把书放回书架，收好药剂，走出屋子，去花园里开始照料动植物。 　　所以艾德里安醒来之后没有在屋里看到人影。 　　艾德里安第一反应是摸了摸腹部，没发现出血，继而活动了一下四肢，也是感觉良好。 　　艾德里安有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灵活的手指，想到了昨夜那个烛光映出的身影。 　　蓝色的眼睛，澄澈透明，却异常深邃，望不到底。 　　非常好看。艾德里安暗暗地回忆着，起身推门走出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的问题：语言啰嗦、错别字多、一章中都会出现bug。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看。以后会在这里存或长或短的文，如果有人看到能留下一两句话就太好了。 　　（尤其希望说一说缺点（非常感谢 第2章 收容 　　映入眼帘的是无边的花田，和蓝天相接。左手边传来几声哞哞的牛叫，艾德里安看去，正好和一头黑白色的奶牛四眼相对。 　　奶牛：“哼，呼——”嫌弃地撇开头。 　　艾德里安：“……”居然被牛看不起。艾德里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确实不太整齐，但是却没有血污。 　　早上的阳光还带点寒气，不会让艾德里安感到难受。艾德里安深吸了一口气，朝前面那人走去。 　　前面的人正巧也回头看他。浅黄色的阳光照在他长长的金发上，几乎刺得艾德里安睁不开眼睛。金发散至小腿，又长又密，几乎包裹了他的身体，露出一张的稍显冷漠的脸，简简单单的衣服下露出白到透明的手腕和小腿。 　　艾德里安不自觉地去看他蓝色的眼睛。真的很好看。艾德里安再次在心中感叹，而表面上他右脚后撤，左手伸出，右手贴胸，弯下腰来向兰斯行了一个礼，介绍道：“普洛托墨狄亚·艾德里安·索耶，承蒙关照。” 　　兰斯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然后回头继续他的工作。 　　吸血鬼名不虚传。夜里都是一脚跨进坟墓里的人了，白天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出来和自己说话。兰斯默默地想。 　　“他会不会吃了我！兰斯！”一只五颜六色的公鸡在房顶上尖叫道。 　　兰斯也不张嘴，只是回头看着花公鸡，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吃了你，也会变成一只不会打鸣的赖床鸡。” 　　“它在说什么？”艾德里安突然走上前来，站在兰斯的旁边问道，“这只鸡说什么？你能听懂吧？” 　　兰斯看向艾德里安。艾德里安的绿眼睛在白天是墨绿墨绿的，颜色很深，不仔细看的话会以为是纯黑色，和夜里闪着亮光的绿一点也不一样。 　　兰斯不答，只是空中一摸，手里出现一个锥形瓶，里面是鲜红的液体。兰斯把瓶子递给艾德里安，然后又转头工作。 　　让兰斯意外地，艾德里安接过瓶子，打开塞子毫不怀疑地一饮而尽。 　　兰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你昨晚救了我，现在就算给我□□，我也得喝下去。”艾德里安喝净最后一滴，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更何况我隔着瓶子都能闻到香味，仙子血？” 　　行家。兰斯在心里默默夸奖。自从吸血鬼族发现仙子血的美味和奇效以后，两族就不再平等。在吸血鬼眼中，仙子是他们食物链位置以下的一环，而仙子眼中的吸血鬼就是在洞穴里苟且偷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活动的肮脏老鼠。他们贪婪的眼睛盯着高贵的仙子，虽是想把恶臭的獠牙□□自己纯洁的脖颈。 　　算起来两族已经有几百年没有交往。觊觎仙子之血的吸血鬼不在少数，虽然他们在战斗能力上远胜仙子，但仙子的仙子之光会严重灼伤吸血鬼，甚至将他们燃烧成灰烬，因此吸血鬼也从未能占到仙子便宜。 　　如果这个吸血鬼尝过仙子血，寿命一定在五百年以上了。 　　“还有吉克斯塔烈酒？真意外，我好久没有尝过这个味道了。”艾德里安像是会想起了什么，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嘴角也微微地上扬。 　　“还有蜥蜴胃、巨魔肝、鹫鹰胆……”兰斯毫不留情打断艾德里安的回忆。 　　艾德里安却笑了。“看来你的技艺高超，我没尝到太多苦味……你终于说话了。”艾德里安个子很高，低下头看着兰斯浅浅地笑起来。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本来面目，兰斯会以为这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绅士。 　　“我还在想你可能不会说通用语。” 　　兰斯面上没有任何反应，暗暗腹诽：没有你巫师爷爷不会说的语言。 　　艾德里安像是听到了兰斯的心里话，笑容更大了些：“是我见识短浅了，巫师爷爷。” 　　兰斯没忍住，手上的施法停顿了一下，然后就接不上了。 　　都说巫师的心石头一样坚硬冰冷，他们不愿多看凡人一眼，更不会对他人的苦难抱有任何同情。谁也不能指望巫师向你伸出援手，别说援手，他们连一个字一句话都懒得给你。 　　这实在是一种误解，至少兰斯是这样认为的。 　　作为一名巫师，兰斯听懂所有生物的“语言”，卑微如一颗野草，也会和兰斯一起赞美阳光的美好。所以一棵草和一个人在他的眼里又有什么区别呢？两者都有生命，会受伤、会生病、会死亡，每天所做的一切就是让自己活着并活得更好。他们的尽头都是死亡，从出生就注定。这是自然定下的法则，无法逃避更不用去逃避。兰斯几乎每时每刻都看到生命在眼前消逝。死亡，不过是自然至极的事情。 　　反而那些人类或者仙子什么的，总是会为某个个体的死亡哭到歇斯底里，这才是不能理解的吧。兰斯想。 　　至于会不会向别人伸出援手——兰斯考虑了下——如果一个受伤吸血鬼坐在你的院子里，他的血已经渗进了身下的草地，被染成黑红色的花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着……那大概是会的。 　　艾德里安喝了仙子血，精神显得非常好。头上的太阳越来越烈了，兰斯也没见艾德里安有回到屋内的意思。 　　“你叫什么名字，巫师先生？” 　　“明知故问，吸血鬼先生？” 　　“嗯……现在都不知道会读心的是你还是我了，兰斯先生。” 　　“是你，艾德里安先生。我刚刚感到一阵头晕，看来你现在很虚弱。” 　　读心能力会给目标的大脑带来轻微的伤害，因此吸血鬼不能对同一个目标进行连续多次的读心，必须要给目标的大脑留下足够的休息恢复时间。 　　但是仅仅读一个名字就让兰斯感觉到强烈的头晕，可见艾德里安的能力运用起来十分勉强。 　　兰斯掏出怀表，发现已经十点了，决定快点做完花园里的工作，回到屋子里。 　　看到兰斯又工作了起来，艾德里安歪了歪头说：“我来帮你吧，比如……捉一捉田鼠？” 　　兰斯突然从手中化出一根细长的棒，点在艾德里安左肩上。这个吸血鬼居然没有来得及躲避。 　　“如果刚刚我把它穿进你的心脏。”兰斯只是平静地作着假设。 　　艾德里安苦笑：“这是你的魔棒？”即使强装完好，初俞的身体也没法完美地回应自己的指令。 　　“嗯，但我很久不用了。”兰斯说收起魔棒，“回去吧。” 　　艾德里安点头，独自走进屋。 　　现在的他确实太过虚弱，不适合在阳光下待太久。 　　桌上的黑猫看到艾德里安走进，黄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艾德里安笑笑，坐在桌边，闭上眼睛冥想起来。 　　兰斯整理好花园农舍，回到小木屋里，就看到一个飘在半空的吸血鬼。 　　自己到底捡了什么东西回来……兰斯心里有点后悔。 　　艾德里安闭着眼睛，面上是吸血鬼特有的毫无血色。他五官和脸上的线条都硬硬的，加之吸血鬼冥想睡眠时没有呼吸，让他看上去和一个石雕一样。 　　艾德里安感知到兰斯进屋，从冥想中醒来，再次向他行礼。 　　兰斯不理他，手一挥掉下几个番茄、卷心菜，还有一个相当大的冰块，里面似乎包裹着一些生肉。 　　艾德里安本以为兰斯要进行什么高级的施法，结果看到兰斯点起了火，从橱柜里拿出了调料。 　　不久一阵饭香弥漫在小小的屋子里。 　　艾德里安围观了兰斯做饭、吃饭的全过程，最后才忍不住问：“我听说巫师不需要吃饭？” 　　“所有生物都需要进食。除非我没时间准备，我才会用咒。” 　　艾德里安点头表示理解。吸血鬼会瞬移，但不代表他们从不用他们的两条腿走路。 　　饭后兰斯继续边煎药边看书。艾德里安慢慢尝试着恢复自己的身体，但这毕竟需要时间。再尝试了三次控制桌上的黑猫失败后，艾德里安放弃了。 　　“我可以看你的书吗？”艾德里安尝试着问了问专心看书的兰斯。 　　兰斯戴上眼镜很好看。本来就面无表情，这下徒增一股禁欲之感。叛逆的吸血鬼看着看着，总想粗暴地把眼镜给他扯下来。 　　兰斯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像是默认。 　　艾德里安随便从书架中取出了一本叫《雅各布和威廉的童话》的书看了起来。这本书是人类的一对兄弟所著，讲的是人类中流传的一些童话故事，换做人类来读一定非常有趣，而艾德里安是个活了300多年的吸血鬼，这里面的许多都让他见怪不怪，难以提起兴趣。 　　因此他假装看书，眼神却在屋内飘来飘去，谁想居然在角落里看到一把小提琴。 　　艾德里安起了兴趣，放回了书，走到琴边仔细打量。 　　这把小提琴的各个角度都非常平滑，艾德里安一眼就看出它有年头了，却被保存得状态极佳。 　　它的红漆是他见过的大师级作品中最为漂亮的。它琴身稍长，上部较窄，可以想象演奏的时候会非常舒服。 　　艾德里安看到这么好的琴，不禁手痒。算起来自己已经有好几十年没碰过这种乐器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这里的作者都几点更新啊……以后大概是21:00-23:00之间好了。 第3章 作伴 　　兰斯早就注意到这个吸血鬼一直在看自己的琴，而且那个贪婪的表情就和自己看到稀有药材时候一样！ 　　兰斯心中哼了一声，走过来拿起琴，直勾勾地看着艾德里安，像是在说：“想摸吗？不给！” 　　谁知艾德里安只是痴痴地看着兰斯拿着琴，说道：“能拉一曲给我听吗？” 　　知道肯定不给他摸，只能求自己给他听听声音，看来这个吸血鬼还蛮识相的。 　　兰斯没回应，却搭弓上弦。艾德里安退后一步，给兰斯留够空间。 　　一阵乐音响起，一秒钟就让艾德里安感受到了这把琴的魅力。这种做工的琴一定音色强烈，却没想到有如此感染力。 　　兰斯拉的曲子艾德里安没听过，却沉醉其中。一把好琴果然在懂它的乐师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魔力，而兰斯漂亮的双手和高超的演奏技术，以及旋律动人的曲子，无疑为这把琴锦上添花。 　　屋内的光线此时仿佛全部集中在兰斯的身上，他长长的金发散开，轻闭双眼，身心专注在拉琴上。艾德里安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兰斯清冷的面容和瘦长有力的手上。 　　曲毕，兰斯轻轻放下琴弓，艾德里安却久久不能回神。 　　兰斯却把琴递给了艾德里安。他看琴的眼神，加之他方才听曲时的神情，一定是爱琴之人。兰斯放心把琴借给他，也很好奇自己亲手所造的琴在他的手上会开出什么样的花。 　　艾德里安受宠若惊，却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他像对待宝物一样，不敢用力地抚摸着琴身。的确是极品，不知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他没再客气，搭弓拉了一曲《To Vals Tou Gamou》。这是一位仙子作曲家著的曲子，在各个种族之间流传已久，不同的种族的音乐家在原基础上锦上添花，让人百听不厌。 　　令人意外的是，这位看上去神秘又黑暗的吸血鬼居然能把这首曲子拉得如此浪漫动情，就像宁静的夜里袭来的滚滚热浪。 　　“不错，你很专业。”兰斯难得表扬别人。 　　艾德里安摇头：“已经生疏了，不及你，而且小提琴确实没学太久。” 　　吸血鬼的“没太久”可能指的是不到一千年。兰斯心里想。 　　艾德里安刚刚读心了，知道兰斯心理小小地吐槽了一下，也不掩饰地说：“我出生到现在不过350年，而且有60年以上都是个‘死人’。” 　　兰斯点点头，不准备问他的身世背景。 　　“这把琴是哪位大师的手笔？” 　　“我。”兰斯从不谦虚。 　　“那刚刚的曲子？” 　　“也是我。” 　　意料之中，艾德里安笑笑：“大师，能否赏脸，再来一曲？” 　　兰斯去摇摇头：“你来吧。”说着走回桌边继续看起了书。 　　艾德里安求之不得，小心翼翼地演奏起了一些舒缓的曲调，为兰斯看书营造一个非常适当的气氛。在这样的背景音乐下看书，兰斯感到很惬意。所以当曲毕的时候，兰斯不满地抬头看了一眼。 　　“饿了。”艾德里安笑笑，轻缓地放下琴。 　　兰斯一抬手，一道光芒直冲艾德里安腹部。 　　“不饿了吧？继续。”兰斯说着又低下头。 　　被一个饱食咒打发的琴童艾德里安：“……” 　　“你看书这么久，也不休息一下，不累吗？”艾德里安还是没有继续拉琴，而是做到了兰斯身边。 　　“想要知道这么多东西，看书是最省力的方法了。” 　　“你想知道多少东西？” 　　“知识很难用量来衡量。” 　　艾德里安看着这个小书呆子，觉得很有意思。吸血鬼大多是实践派，艾德里安从小受的已经算是绅士教育了，但是看书对他来说，也更多的是消遣。想要掌握什么东西，吸血鬼从来都是亲自动作。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想要短时间掌握大量的东西，看书确实是最轻松的方法了。 　　只是这兰斯，一天看来，除了照顾植物和动物，就是煎药，学这么多东西，用来做什么呢？ 　　艾德里安没再打扰兰斯。既然已经不饿了，不如趁夜晚区森林里“逛逛”——其实是吸血鬼式捕猎。养伤是一部分， “复健”更是重要的一部分，正好旁边有个“神医”，艾德里安也大胆地准备去恢复恢复状态。 　　看到艾德里安“嗖”的一下飞走，兰斯连眼皮都没抬，这个吸血鬼还是蛮好懂的。 　　第二天兰斯醒来，发现艾德里安已经飘在空中进入冥想了。 　　吸血鬼倒是也可以像其他种族这样睡眠，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夜晚才是主场，所以很少有吸血鬼把夜间的时间用来睡眠。而到了白天，光线会他们难以入睡。即便是正常的人类，在有光的地方睡觉也不会踏实，更别说是对阳光极度敏感的吸血鬼了。因此通过长久的进化，吸血鬼有一套特有的睡眠系统——冥想。 　　进入冥想的吸血鬼，身体会漂浮在空中。这时他们的呼吸和心跳都会近乎停止，与死人无异。只是就像其他生物睡觉翻身一样，吸血鬼冥想时也会有一些无意识的动作，这体现在漂浮时的状态——一般情况下以仰卧姿漂浮，但睡久了，可能会倾斜、翻转、直立，甚至倒立，这不是吸血鬼力量可以克服的。因此许多吸血鬼喜欢睡在棺材里，不是因为装酷，而是保护自己不要飘的太远太奇怪而出现意外。 　　艾德里安现在倒是老老实实地飘在地上，看起来很安详，可能是因为刚睡不久。 　　兰斯昨天已经见识到了吸血鬼的奇特睡姿，现在见怪不怪，直接绕过艾德里安，到屋外给自己施清洁咒。咒语结束后的兰斯头发更是金得发亮，脸蛋上也白嫩水润极了。 　　不过兰斯连面镜子都没有，也从不关心自己外表如何，毕竟和他一起同居的动物和植物才不会在意兰斯长什么样子。就算他丑成一道闪电，它们还是会热情地和他问好。 　　兰斯正欲走近花田，突然感到背后一阵阴影，把自己完全覆盖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艾德里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还悄悄地走到了自己身后。 　　“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了这个，我想你可能需要。”艾德里安张开手，宽大的手掌上是几颗红得发亮的咖啡果。 　　不得不说，兰斯这次真的有些惊讶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兰斯刚从人类的小村庄中远走，开始隐居生活。那时兰斯很喜欢喝咖啡，是不折不扣的“咖啡派”。因为那座人类村庄，就是种咖啡树维持营生的。不过后来独居久了，发现咖啡虽不难种，却很难制作，不得已也变成了“茶派”。 　　百年前的事了，艾德里安也能读出来吗？吸血鬼的读心能力，到底有没有极限？ 　　尽管心里不太平静，兰斯面上还是毫无波动地接过了果子。 　　艾德里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还真是不会把任何情绪表现在脸上。” 　　“我表现情绪给谁看？”兰斯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艾德里安，然后转头准备开始今天的工作了。 　　兰斯也不知一个人住了多久，人的表情花草树木和猫狗鱼虫又看不懂，他表现出来也没用，所以干脆省掉，长久以来，应该已经是习惯了。 　　几十年以前，年轻的艾德里安还住在东部的吸血鬼城堡里，那时他以为自己懂得了着世间的一切。在吸血鬼世界，他是年少成名的天才，也是贵族之家名门之后。直到后来来是流浪，他才见识到许多闻所未闻的事物，却都在让他的理解甚至掌控范围内。而现在他突然遇到了一个巫师——一种只存在于传说和书中的生物。 　　倒不是因为巫师是珍稀动物，而是因为他们过度避世，而且从不群居。无论是小隐于野还是大隐于市，他们都难为世人所知，因此他们的能力虽然有描述，却极其模糊而且不准确。近千年以来，也很少传来巫师一族与其他种族起冲突或者结成友好关系，因此人们一度觉得，这些奇怪的生物可能已经悄悄灭绝了。 　　可实际上，巫师的数量不算少。尽管比不上其他种族——因为巫师不爱繁衍，但他们很少有死亡案例，可以说，巫师世界的“老龄化”是十分严重的。兰斯将近三百岁，只能算是巫师世界的小学生。 　　艾德里安站着想了半天，越想越困，又钻回屋中飘着睡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自己挖了很多坑，却高估了自己填坑的能力 第4章 序幕 　　中午吃饭的时候，仍然是兰斯吃，艾德里安在一旁看着。 　　“你一天只吃一顿饭，不饿吗？”艾德里安问。 　　“一顿饭的能量最少能施十个饱食咒。” 　　原来兰斯的饱食咒不仅用来敷衍艾德里安，也可以敷衍自己的。 　　“那一顿饭的能量能让你给多大面积的花田浇水？” 　　“可以浇到你老家去。” 　　“……”这应该不是骂人，只是单纯地描述吧？艾德里安相信想，于是接着问，“你种那么多药草，用来做什么？” 　　“煎药。” 　　“你靠这个赚钱？” 　　兰斯停下吃饭，再次朝他露出了看傻子的表情：“我去哪花钱？” 　　“……那你煎药做什么？” 　　“研究。” 　　“研究什么？” 　　“药草。” 　　“你研究药草干什么？” 　　“煎药。” 　　“……”艾德里安被一个多年独居、几乎丧失语言能力的巫师堵到说不出话。 　　“只是煎药，需要那么多药草吗？我看你每种几乎都种了十几株，但是昨天一天你都没有煎药。” 　　“不够。” 　　“不够？”艾德里安不信。 　　兰斯正好吃完了最后一口，一个法术收拾了桌子，起身朝门外走去。 　　艾德里安跟上。 　　兰斯走到遍野的花田前，施起法术，艾德里安看到田里所有成熟的果实和叶子全部腾空而起，齐齐朝兰斯飞来，消失在他双手的光晕中。兰斯的花田打倒玩不到边界，此时收获的作物数量也十分可观。站在艾德里安的角度，只看到铺天盖地的花草急速飞来，一股脑地扎进了兰斯手间。这个过程持续了三十秒，直到已经没有成熟作物飘来，兰斯却没有停止施法，手中的光团反而越来越亮。过了几分钟，兰斯的光团才渐渐暗淡下来，这使他摊开手掌，手中只有几颗看起来像碎掉的玻璃一般的晶体，形状、大小和颜色各异。最大一颗的有半个小指甲那么大，带着浅紫色，晶莹剔透的。最小的几颗则完全像是玻璃渣，颜色都看不清，也许兰斯手一抖，就会掉在地上再也找不到。 　　“这是……” 　　“刚刚收获的所有东西。” 　　兰斯用空着的左手凭空点出了几颗较大的 “水晶”，它们颜色纷呈，密度和纹理看起来也不尽相同，却是清一色的晶锥形状。 　　这是兰斯背包里的存货，最大的浅紫色晶锥已经有成年人的一个手掌大，而最小的是一个黑色晶锥，才有一个指节那么长。 　　兰斯攥着“碎玻璃”的右手一挥，这些小小的晶体纷纷飞向了和自己颜色相同的大晶锥，与之融为一体。 　　“浅紫色的是附子花草吗？” 　　艾德里安看着花田最边缘也是面积最大的一圈附子花草，颜色赫然就是淡紫色。 　　兰斯果然点点头：“它们是用量最大的药草。” 　　“所以你煎药不能直接用药草，要用它们的……结晶？” 　　“可以直接用药，但是效果很差，提炼后的粉末会更有效。” 　　艾德里安点点头。看来被传的神乎其神的巫师炼金术也不是虚夸，在一道关卡“原料”上，就已经很有讲究了。 　　“你做这些药，只是为了研究，没有别的用途？” 　　“当然是要用了，不然研究什么？”兰斯几乎已经确定了，这个吸血鬼可能有些傻。不过没关系，万物平等，不能因为他傻，自己就歧视他。 　　艾德里安习惯性读心恰恰读到了这句，差点吐血。不过仔细想想，自己这些问题，确实有些傻……但是就是忍不住想问啊！我这是怎么了！ 　　“有没有很有趣的药？比如可以让人喷火的那种。” 　　“没有。” 　　“不研究一个吗，听起来很帅。” 　　兰斯面无表情，一挥手收起晶锥，抬起右手，一团火焰“轰”地出现在手中。 　　“……”忘了巫师自带放火功能了，自己可能又要被当成傻子了，艾德里安想。 　　“你没事情做吗？” 　　“嗯？”艾德里安还沉浸在被当成傻子的愤恨中。 　　“没事做的话，去找点猞猁指甲。” 　　明明是伤患却已经沦落成琴童兼苦工的艾德里安：“……” 　　虽说吸血鬼和巫师的搭配让人闻所未闻，不过两人居然就相安无事地在这个小木屋里过了挺久。兰斯每天几乎无视这个留宿的不速之客，日常煎药、读书、照顾自己的院子，闲暇之余便会拉上几曲，或是听艾德里安拉上几曲。而吸血鬼也看不出有离开的意向，每天夜里不知所踪，天一亮就带着一些还有鲜血和热度的炼金原料出现，然后陷入冥想，飘在椅子上。若是醒来，发现兰斯正在屋里煎药看书，就会主动充当留声机，为兰斯演奏些曲子。时间一长，他便大致知晓了兰斯的口味，挑些他喜欢的曲子拉给她听。他还学会了兰斯自己作的那首曲子，拉出了自己的一番风味，赢得了兰斯十分难得的欣赏的目光。 　　偶尔艾德里安醒来时兰斯还在照看花园，变成蝙蝠在花草间穿来穿去，兰斯也看不清他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兰斯倒真的发现田里的虫害少了很多。 　　毕竟喝着我的煎药，连那瓶仙子血都块用完了。兰斯心安理得地想。 　　在兰斯的魔法、魔药帮助下，艾德里安的身体恢复得很快。初见时，他只有一副骨架和皮囊，内脏什么的乱做一团，甚至不成形。而兰斯偏偏是这方面的行家，没用多久，艾德里安的脏器就开始正常工作起来，血液、经脉的走向也被慢慢调控到正确路径上。 　　每次兰斯施法帮艾德里安恢复身体的时候，艾德里安都会问他，不会好奇一个吸血鬼怎么会变成这样吗？ 　　而兰斯从不理他，只是安心施法。能让吸血鬼重伤如此的必然是同族，而他们吸血鬼一族的事情他并不想知道太多。 　　艾德里安只能稍稍露出苦笑的表情。兰斯大人性格真的难以把握。 　　不过艾德里安不急，毕竟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在此之前，他决定赖在兰斯家不走，毕竟这里安全，而且还有高超的医疗水准以及养眼的美人。 　　时间久了，连每周来一次的法比恩都习惯了这个吸血鬼的存在。艾德里安横飘在椅子上，法比恩旁若无人地取药，然后向兰斯吐槽说不知道为什么森林里的虫蛇怪兽死了好多。 　　兰斯手拿着白来的巨蜘蛛毒腺，丝毫不感到不好意思。 　　“但是我和长老说了吸血鬼的事情，长老不知道为什么很生气，告诉我一定要小心。”法比恩拿了药，抱着兰斯的胳膊说道。 　　法比恩很喜欢这个好看的巫师，白皙的皮肤，嫩嫩的和仙子一样。 　　兰斯脱开法比恩纤细的小胳膊，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是写仙子和吸血鬼两族历史关系的。“去看。” 　　法比恩接过书，翻开一看却发现是古精灵文，精致的眼眉立刻皱了起来。 　　“啊，古文，我看不懂！”法比恩的年龄还不到一百岁，从小学的都是通用语，对于古精灵文，他看得两眼冒金星。 　　没药救了。兰斯摇摇头。 　　“他一直飘着，和死人一样，能做什么嘛。”法比恩撒娇地又要去抱兰斯的胳膊，再次被躲开，双颊气鼓鼓的，长长的睫毛上都有了些水汽。 　　小孩子真脆弱。兰斯看着一脸不开心的法比恩，只能伸了手给他抱。 　　法比恩瞬间多云转晴，抱着兰斯的胳膊，像个小动物一样窝到了兰斯旁边。兰斯看着小孩又卷又软的头发，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窗外树上一道精光一闪，一瞬又消失不见。 第二卷 ：月夜之战 第5章 乌鸦眼 　　“嘭！”桌上爆起一道小型蘑菇云，散去之后原地出现了一只呆呆的蟾蜍。 　　失败了？兰斯从发呆中回神。 　　变形咒已经多久没变出蟾蜍了？似乎上一次还是二百年前刚学咒术的时候。幼小的兰斯头发刚长到肩膀的时候，他的变形咒成果就都是珍贵的蝴蝶和矿石了。 　　这下兰斯不能不承认自己心不在焉了。 　　吸血鬼消失多久了呢？忘记从哪一天起，早上醒来桌上就再也没有热乎乎的怪物内脏了。明明前一天，兰斯还暗搓搓地暗示了下自己想要多一些的盲眼乌鸦羽毛。 　　原来没感觉自己的花园有虫鼠，这几天突然感觉虫害好烦。虽然是一个小法术的事，但是着实影响心情。 　　哼。忘恩负义的蝙蝠。 　　本来还想种几颗血浆果树，算了算了。兰斯觉得自己就是太过善良了。 　　人类都有农夫与蛇的故事，他兰斯今天用亲身经历书写了“巫师与蝙蝠”。 　　好吧，吸血鬼确实没咬自己，但是喝了自己珍贵药材，总之就是很坏。 　　兰斯越想心情越糟。尤其是总感觉屋外传来谜之注视，兰斯这几晚都睡不好，后来索性一个清醒咒，通宵看书。 　　但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趁今夜月光正好，兰斯决定喝点安神的药水，睡上一觉。 　　熄了蜡烛，兰斯在床上努力憋着等自己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似睡非醒间，兰斯听到尖刺的一声利器相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喝了药水，兰斯睁开眼睛视线还是模糊的，月光下，他看到空中几道寒冷的光在相互交锋。黑暗中是一双银色的眼睛在以超人的速度移动着，在空中划出两道银光。屋内传来硬物间碰撞、磕划的声响，还有家具到下、破裂的声音。 　　但是兰斯不管这些，他的注意被空中另外两道光吸引。 　　一双兰斯见过很多次的绿色双眸。此时这绿色亮得过分，也在飞快地移动着。 　　兰斯安下心来，一时间产生继续睡觉的冲动，但他无论如何不能再躺下，打了响指点燃蜡烛。 　　一瞬间，银色的两道光划出窗外。屋中只剩一片狼藉，和一个黑色的高大的，让兰斯感到熟悉的身影。 　　艾德里安和兰斯对视了不到一秒钟，就飞出窗外去追那两道银光。 　　兰斯从床上起来，捏了个咒让自己清醒了。 　　是那个忘恩负义的蝙蝠回来了。哼，还知道回来，是不是又是快死了才想到自己？ 　　不过看他的样子，分明是好好的，还别之前更健康了，看来是真的痊愈了。兰斯边想着，边从打斗的狼藉中捡起一缕毛发。 　　金色，平滑，硬度非常高，尾端带些红色。兰斯用手摸了摸，不是血。 　　兰斯四处看了看，不知道白狗去哪了。很奇怪。平时睡在自己床下的白狗今晚一声不响地消失了。艾德里安是吸血鬼，他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地接近，但是另一个人出现在附近，白狗灵敏的嗅觉和听觉不可能毫无察觉。 　　一回来就带了这么多麻烦。兰斯嫌弃道。 　　说归说，其实兰斯很清楚今晚对方是冲自己而来。持续多日的视线，今晚消失的白狗，喝了药水的自己，不在家的吸血鬼……是巧合吗？ 　　世间才没有巧合。所谓巧合只是极多种算法中刚好出现的一种，绝对至少与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有着因果关系。 　　会是什么呢？兰斯大脑急速运转着。 　　这时艾德里安突然出现在面前，吓了兰斯一跳。 　　没等兰斯反应，艾德里安伸手一拉就把兰斯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了一会。 　　兰斯心想：一把年纪的吸血鬼，还和小孩一样要抱抱。不过倒是没有推开他。 　　艾德里安只抱了一会就松开，看着兰斯的眼睛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跟丢了。” 　　兰斯摇摇头表示无所谓。 　　“不过有这个。”艾德里安张开左手，里面是一大撮毛发，和兰斯刚刚捡到的类似。 　　看这个量，对方怕不是被艾德里安薅秃了。 　　兰斯很想说，其实你不用这么狠的，我也捡到了同样的。不过终归是没好意思开口，默默接过了那些毛发。 　　“还有，我有礼物带给你，我的巫师先生。”艾德里安有点坏坏地轻笑着，从身后拿出了几颗状似栗子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自己则退后又给兰斯行了个礼。 　　“乌鸦眼？”兰斯难得感到有点惊讶。拿起这几个小果子，兰斯对着烛光看了又看。 　　货真价实的乌鸦眼。 　　“嗯。”艾德里安掩饰不住地小得意，嘴角扬着。 　　这确是让兰斯另眼相看了。 　　乌鸦眼并非乌鸦的眼睛，而是一种生长在沼泽里的植物，只能在充满湿毒之气的沼泽里生存，以强酸浇灌，以腐肉作肥。虽然并不是不能在花园里养殖，但是迄今为止，兰斯只在书里见过这种植物，毕竟只要是肉体之躯，走进充满怪物并且环境恶劣的沼泽里，都难以全身而退。 　　虽说乌鸦眼是珍稀药材，但是兰斯也不想去寻找它们。有乌鸦眼的沼泽难找，沼泽里的乌鸦眼更难找。兰斯所知的唯一一片可能生长乌鸦眼的沼泽名叫“无人之地”，在大陆的最南边。由于路途过于遥远且险恶，兰斯只能幻想一下，然后不经意地把它写在纸上。 　　……难道艾德里安看到了？然后他就去了那个地方？ 　　兰斯这么想着，看向艾德里安的眼神变得不太一样。 　　艾德里安显然感受到了，笑得愈显邪魅，一双狭长的眼眯起来，眼角上翘。 　　“你怎么找到那的？”兰斯不觉得一个吸血鬼有如此神通。 　　“你的书架里有一本地图。” 　　“！”这都让他看到了，未免太巧了吧？ 　　艾德里安一副“就是这么巧”的表情。 　　哼，让你得意一会。但是不表扬你了，怕你骄傲上天。兰斯想。 　　艾德里安知道兰斯的小傲娇，表示无所谓。反正目的达到了。 　　不过今晚的大野狗……嗯……还是要重视一下。真是什么东西都敢来这转悠了。自己不在才几天，爪子都给我伸到他脖子边了，要是自己再不回来，那还得了吗。 　　是时候宣示一波主权了。艾德里安想。 　　兰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切重归正轨，兰斯回到床上准备睡觉了。 　　感觉自己能睡到中午，嗯。为什么呢，大概是因为明天又有人给自己捉老鼠了。而且材料快用完了，也不用自己去森林里找了。森林里又暗又危险，和沼泽一样。不不，还是比沼泽差远了，没有毒气，没有臭味，也没有乌鸦眼…… 　　想着想着，一片黑甜就淹没了小巫师先生。 　　艾德里安看到兰斯新种下了两排植株，不知道兰斯用了什么方法，新土里面都冒出了嫩芽。 　　只是左边一排的新茎居然绿中带着点嫩粉色，很是新奇。料想兰斯也不会说，艾德里安索性不问，摇身一变，小小的黑翅膀扇起来，隐进花花草草里不见了。 　　兰斯看到免费苦力上线，心情大好，在心里哼起了歌。 　　“今天吃什么？”傍晚的时候艾德里冥想起来，看到兰斯正在做饭，凑过去问。 　　艾德里安高大的身体挤到小小的厨房里，兰斯的行动变得束手束脚。 　　兰斯心里嫌弃着这个大型障碍物，还是没停下手里的动作。艾德里安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凑过来看兰斯的食材，还顺手把菜板上的蒜扒拉到了旁边垃圾桶。 　　兰斯：“……” 　　兰斯在艾德里安灼热的注视下做完了这顿饭，吃的时候，艾德里安也是盯着他一口一口地吃。虽然兰斯从来不介意别人的目光，但是还是觉得艾德里安怪怪的。 　　吃完之后，艾德里安露出了期待的目光，兰斯觉得他就差搓一搓手了。 　　分明就想等自己问，还能表现的再明显点吗？兰斯嫌弃。 　　“直说。” 　　“我能喝你的血吗？”艾德里安话多到嘴边了，兰斯一问，片刻犹豫都没有就说了，说完露出了讨好的笑。 第6章 月圆夜 　　笑得倒好看。吸血鬼就是用这种表情迷惑人类少女，骗取她们的心，然后喝她们的血吗？真是渣男。 　　“你看我吃什么，就是打这个算盘？” 　　艾德里安挪到兰斯身边，深深地看着他：“嗯，我很满意，如果你能喝一点葡萄酒就更好了。” 　　真是惯着你了，还给我点上菜了。 　　艾德里安点头，把眼睛眯得像一只猫咪一样，看着兰斯。 　　兰斯反思，自己可能对他太好了，居然给我恃宠而骄了。 　　以后绝对不和他说一句话。兰斯默默地想。 　　在艾德里安不停地用眼神传送“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讯息的攻势下，兰斯妥协了。 　　并不是给黑恶势力低头，而是不想让这种幼稚的行为再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嗯，是这样的。 　　艾德里安就知道兰斯这种反应，知道他就是同意了，坐得更近了些。 　　兰斯自暴自弃地把手伸出，手腕露给了他。 　　艾德里安却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兰斯：“……”过分了啊，这个吸血鬼，怕不是真的要上天了。 　　艾德里安却开始解起了自己的衣扣，褪下半边衣袖，转过身来，露出左肩一道伤口。又长又深，虽然已经结痂，但是可以看出受伤时候有多严重。 　　“沼地巫婆？” 　　艾德里安点头。 　　邀功邀得不要太明显，但是偏偏最好用。想想巫婆那些又脏又臭的指甲，兰斯让步了。 　　艾德里安得到默许，像个偷到腥的猫一样笑了。衣服也没有提起来，他慢慢靠近兰斯，伸出双手把兰斯按进怀里，自己的脸刚好对着兰斯的肩颈处。 　　深嗅一下，嗯，香香的，好像是丁香的味道，但是很淡。 　　“快点。”兰斯不习惯被抱着，感觉不太自在，于是轻轻地催促。 　　艾德里安的双唇触到了兰斯的脖子。兰斯闭上了眼睛，身体微微发抖，承认自己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是第一次被吸血鬼吸血。书上说不会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感觉到怀里人的紧张，艾德里安凑近兰斯的耳朵，低沉的声音响起：“别怕。” 　　湿热的气息在耳朵上，痒痒的，但是艾德里安的话像是有魔力，兰斯的身体停止了抖动，放松在艾德里安的怀里。 　　像是对待一道佳肴，艾德里安的嘴唇在兰斯的脖子上流连，却迟迟没有下口。兰斯不再害怕，但是仍然感觉很痒，甚至有点莫名地躁动感。 　　终于，艾德里安的尖牙露出，刺破兰斯白皙纤细的皮肤，血液涌出，艾德里安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兰斯感到一股力量从自己的身体里抽走，但是血液快速流过四肢百骸向两道小口那里汇聚，流进那人的嘴里，让人感觉有种别样的刺激。兰斯努力让自己清醒，但是发现根本无法思考。 　　艾德里安感到怀里的人的变化，手向兰斯的腰摸去。 　　兰斯的嘴里泄出了一声不可闻的轻吁，却被敏感的猎手博捉到，让艾德里安更加兴奋。 　　带着药味的血流进嘴里，味苦至极。偏偏还有阵浓烈而勾人的酒香，让艾德里安欲罢不能。就连药苦味，仿佛也成了兴奋剂，让人上头。 　　不知过了多久，艾德里安温柔的舔了舔自己咬出的伤口，轻轻推开怀里软软的兰斯。 　　因为失血和紧张，兰斯的脸更白了，而且显得晕晕乎乎的。 　　艾德里安又把人抱进怀里，看到怀里人脖子上飞快愈合的两个小血洞，艾德里安鬼使神差地凑过去轻轻舔了舔。 　　“是我想太简单了。你是个巫师，刚刚吃了什么都不重要，反正都会被药草和酒味盖过去。”艾德里安像是说给自己听的，闭着眼抱着兰斯，下巴放在兰斯肩上，享受盛宴过后的餍足。 　　兰斯轻轻地哼了哼。 　　确实是没想到，兰斯喝的魔药太多，药草、烈酒作为最基本的两样原料，味道早就融进了兰斯的血液里，根本跟不上代谢的速度。 　　绝对算不上好喝。口味淡的吸血鬼大概会被呛到咳嗽，但是艾德里安莫名感到上瘾。 　　可能是最近喝太多药水，习惯了。艾德里安摇摇头。 　　兰斯恢复了过来，摸了摸自己颈上被咬的位置，没有摸到伤口。他推开艾德里安，走到床边想睡午觉了。 　　艾德里安现在心里是美滋滋的，不过也不表现出来，看到兰斯睡下了，自己也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毕竟今晚可不会像白天这么悠闲。 　　忙碌又清闲的一天很快过去，傍晚的虫鸣渐渐响起，巨大的圆月飞上枝头，泛出青黄色，撒了满地。 　　兰斯站在窗口望着，若有所思。 　　艾德里安看着兰斯，知道他在想什么，走过去把空瓶递给兰斯：“今天的好苦。” 　　兰斯收回目光，接过瓶子收好，走到床边，准备睡下。 　　艾德里安如往常一样伸出长指甲互相修磨，为夜晚的捕猎做准备。 　　入夜渐深，万籁俱寂，直到一声由低至高的嚎叫声划破夜空。 　　艾德里安向外望去，远处高地上一个高昂着头的狼影在圆月中心刻下剪影。即使很远，也能看出这头野兽的矫健、强壮，它响亮的嚎叫声是真正的冲锋号。 　　艾德里安好像已经听到了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无数的野兽的奔跑声，震得大地微颤。 　　开始了。 　　兰斯根本没有睡着。他背对着艾德里安，但是知道艾德里安已经一个瞬移出了木屋。 　　兰斯伸手捞来一瓶药，喝下，出了门。 　　门外已经开战。 　　月光黄得发绿，照在一个个飞快移动的兽影身上。它们的毛皮光滑的发亮，均匀的肌肉遍布全身，随着奔跑与跳跃，仿佛要爆发出来。 　　没有一匹瘦弱或伤病的狼，它们看似随意地奔跑，但如果月亮有眼睛，就能从天上看到他们摆出了漂亮又周密，并且，十分具有攻击性的阵型。 　　群狼渐渐向两边散开，一匹体型最大的狼露出身形。这匹狼比狼群中其他的狼更加高大、强壮，最特别的是它有一身金色的毛发，末端却是火红的颜色。 　　艾德里安已经进入了战斗姿态，尖尖的獠牙从上向下刺出，坚硬如钢铁的指甲也早已在月下闪着骇人的银光。 　　兰斯背在身后的手上出现一个火团，越来越大。 　　头狼再次发出响亮的嚎叫，狼群得令，开始进攻。 　　几只狼跟在头狼身后，直接和艾德里安交战。他们的动作令兰斯几乎无法看清，兰斯不敢贸然插手，况且兰斯也不敢分心，因为其余的群狼都离开了头狼的战场，朝自己气势汹汹地攻来。 　　它们奔跑的速度太快，兰斯只能放出一道火墙阻滞住奔跑在最前面的几头狼。几只狼直接燃烧了起来，它们发出凄厉地叫声，在地上打起滚来，有几只身上的火苗灭掉了，而有几只却直接被烈火舔舐成焦黑的尸体。 　　狼群的确对火光有些畏惧，吃了一亏之后，不再莽然行动，而是边观察着兰斯什么时候放火，边慢慢包围了小木屋。 　　兰斯不是妄自菲薄，就算再让他活一千年，也不可能敌得过有组织的狼群的进攻。 　　毕竟这些狼虽然有着狼的外形，却有着人类的大脑，和超越人与狼的力量和能力。 　　兰斯只能用火减缓狼的包围速度，并且思考着如何脱身。他朝艾德里安那边看了一眼。 　　艾德里安一人对上六匹狼，为首的头狼见不能占到艾德里安多少便宜，带着五匹狼的小队打起了消耗战。几匹狼的身上都有了或轻或重的伤痕，都来自于艾德里安尖利的指甲。 　　而艾德里安状况也不是太好，不只是哪只狼咬到了他的手腕，他只能自断小臂脱身。 　　兰斯感觉情况不容乐观，长久下去，艾德里安绝对会在体能超常的狼人手下吃亏，而自己也会被群狼啃到渣都不剩。 　　群狼还是慢慢缩小包围，似乎并不着急。 　　的确，月光正好，黑夜刚刚拉开序幕。 　　艾德里安见状，卖了一个破绽从战圈中脱身，瞬间出现在兰斯的面前，一把搂住他，把他带进了屋里。 　　兰斯还没反应过来，艾德里安又闪身出去。一阵重物倒塌的声音传来，兰斯发现窗口被堵死，连一点月光都透不进来。 　　兰斯迅速去拍门，果然木门纹丝不动，显然被外面的东西顶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在简介里说的，但是忘了：药草、酒以及部分怪物名来自于《The Witcher 3: Wild Hunt》。 第7章 看门狗 　　失去视野让兰斯极度不安，他贴紧墙壁，靠听觉判断外面的情况。 　　头狼看到了艾德里安的动作，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痴笑，领着狼群，不慌不忙地围到屋子的四周。虽然他的尾巴让艾德里安划出了一个大口子，右前肢上面还有一小块秃掉的毛皮，但丝毫不影响它的威风凛凛。 　　艾德里安已经满身是血，显然不仅仅是溅上了狼血。但他没有选择防御，而是主动进攻。 　　一瞬间，一道黑色的影子在狼群中穿梭起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狼群的阵型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乱，头狼不得不佩服这个吸血鬼的大胆，但是很遗憾，今晚，这种传说中的不死族就要给屋里那位可恨的巫师陪葬了。 　　头狼嚎叫一声稳住阵型，狼群开始反击。 　　兰斯只能听到硬物碰撞，组织撕裂，和血液喷溅、流动的声音。 　　活了几百年，第一次，兰斯感到惊慌。 　　门外花园里是他一手养起的万千生命，恐怕已经被兽爪毁灭殆尽；花园里的吸血鬼，是他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却也将被凶残的狼爪撕扯成碎片。 　　绝不是兰斯不信任艾德里安，但是有头狼领导的狼人群是有记载以来的最高战力，全是由研究学者撰写，因为没有任何被狼群盯上的目标能活下来，诉说他们经历的一切。 　　兰斯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焦虑感，平生第一次感到自己孱弱如蝼蚁，连生死也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一声嘹亮的狼嚎打断了兰斯混乱的思考。 　　窗外月光霎时变成橙色，还在渐渐地变深，似乎将要变成血红色。 　　群狼在头狼的吼声中停止了动作，原地附和着嚎叫一声。 　　艾德里安涂掉口腔里的血污，强撑着站直身体。身上伤口已经严重到超出了吸血鬼的愈合能力。 　　一幅奇景出现在艾德里安面前。以头狼为首，狼嚎结束后，一匹匹野兽突然站起，上肢膨胀起来，毛发渐渐消失，前肢——或者说上半身，变成了强壮的人类模样，狼耳下带着长长鼻子的面部也变成了人类的样子。 　　看来自己真的激怒了这些狼人，艾德里安想。恐怕历史上还没有单枪匹马逼出狼人变形的记录，如果自己能活下来，一定让兰斯给自己写一本书。 　　见到狼人变形，艾德里安深知已无胜算，只能多拖一时算一时。 　　兰斯听到嚎叫声，大概想象到发生何事。事已至此，便是兰斯再不情愿，也只有唯一一个办法。 　　兰斯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清空大脑，什么也不去想。但是门外激烈地打斗声，混着狼人的吼叫与艾德里安尽量压低的闷哼，兰斯怎么也无法集中精神。 　　兰斯咬破嘴唇，血流进嘴里，兰斯含着，让血里的酒药味充满自己的口腔。 　　头狼跃起，地上三只强壮的狼人牵制住艾德里安。艾德里安一掌拍开三狼，却无暇再管背后飞身压迫而来的头狼。 　　艾德里安被头狼重重撞在地上。头狼高举厉爪，狠狠地朝心脏扎去，眼看就要进入艾德里安的胸膛，一阵黑烟突然升起。 　　头狼的厉爪扎进地里，艾德里安已经出现在头狼身后，在头狼背后划出五道见骨的血痕。狼人炽热的鲜血喷到艾德里安脸上。艾德里安舔了一下。 　　哼，臭。 　　众狼人见头狼吃亏，一拥而上朝艾德里安攻去。艾德里安一瞬间被巨人般的狼人们淹没。 　　赤红色的圆月高高高挂在夜空中，周围的星星都隐去了身形。 　　花草早已被践踏成碎片，灌木乔木也都凌乱地倒折；牲栏里的牛羊已经被愤怒的狼人分尸，禽窝里只余大把大把的带血的羽毛。 　　月亮没有下落的趋势，恶战还在持续，但是形势已经无可逆转。 　　艾德里安的半张脸被头狼撩开打飞，头狼身上四肢代上，腹部也有一道可以致命的伤。但是狼人还在不断增援，一地的狼尸，对于狼人的战力损伤却微乎其微，反而刺激到了狼人同伴原始的血性，让狼人的进攻更加狂暴。 　　艾德里安最后的一只可用的右手也被狼牙连骨咬断，左右双腿早已失去知觉，只是被艾德里安强行驱使着站立着。 　　头狼知道胜负已分，走上前来，站在艾德里安面前，低头嘲笑般看着他。 　　“要怪就怪你自己给那个人当看门狗。”头狼看向木屋，眼里满是怒火。 　　“所以你们就来狗咬狗？”艾德里安脸上全是血，却还是笑得讽刺。 　　这句话果然激怒了头狼，他一掌把艾德里安打飞到墙上，走向木屋，暴躁地拨开艾德里安用来顶门的杂物。 　　“嘴挺硬，那就让你活着看看你的主人在我手下怎么个死法，看完之后，也让你发表发表感想再撕了你。” 　　一脚踢开屋门，头狼咆哮着冲进屋里。 　　血红的月光洒进屋内，照出了空中的尘埃，却无一人影。 　　一双狼眼四处扫视，目光锁定在角落地上的小门。 　　“呵呵……”头狼轻蔑一笑，不缓不急，一步一步走向地窖。 　　地窖门被猛然掀起，一片黑压压的老鼠冲出来，头狼猝不及防被扑了满脸。 　　“这时候还开这种玩笑，呵呵，小巫师，看你等下还觉不觉得好笑。”说着，头狼收起粗壮的上半身，化身为普通狼，钻入地窖。 　　地窖里酒气四溢，几个木桶已被老鼠咬开，醇香的液体汩汩流出，撒了满地。 　　头狼在酒味中凝神感知，却丝毫感知不到巫师的气味。他怒火中烧的打爆所有酒桶，然而，巫师仿佛消失在空气中，无影无踪。 　　头狼大怒，暴喝一声。周围被老鼠撞得凌乱的酒桶尽数炸裂开来，酒浆喷溅。 　　地上木屋房顶破裂，四壁炸开。 　　狼群意识到头领的大怒，纷纷自发地嗅起空中气味。浓重的酒香中，丝毫没有巫师的痕迹。 　　猎物在近百头狼人的围攻下，消失了。 　　头狼已经一眨眼从断壁残垣中跃出，化成人形提起倚在矮墙边的艾德里安，吼道：“人呢？” 　　艾德里安得知兰斯已经脱身，放肆地笑开：“这不该是你们最擅长的吗，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用冷漠又不屑的语调重重地说，“狗。” 　　最后一个字绷断了头狼的神经，他双手掐住艾德里安的肩膀，欲将他撕成两半。 　　“卢卡斯！快停下！” 　　突然一个男孩清脆响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头狼显然认出了这个声音，已经发力的双手戛然止住。 　　“法比恩？！”被叫做卢卡斯的这位狼人首领显然认出了来人。 　　艾德里安向声音传来的方位看去。由于失血，他良好的夜视能力已经衰退，只能看到远处一片缤纷的亮光在向这里飞速移动着。 　　没几秒，一个个光团从森林里现身，他们穿着鲜艳的衣服，身后都带着一双大翅膀，全身发着各色的荧光。 　　一个紫色的光团迅速飞到一狼一吸血鬼面前，化成人形抱住了卢卡斯的腰，惊吓和难以置信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连眸子里也被泪水填的亮晶晶的。 　　各色的光团渐渐化出人形，向两边闪开，两位仙子走上前来。一位是中年人的模样，一头火瀑布般的红发；一位已经现出老态，是一位深蓝色头发的、面相和蔼的老者。 　　红色的月光刹那间失色，天色变回深黑色，让仙子的光芒变得更加耀眼。 　　红发长老铿锵发声：“还不放手！” 　　卢卡斯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掐着艾德里安的肩膀，连忙放开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险些跪倒在地。但他后退两步，强迫自己站立着。 　　“法比恩，你怎么来了……你……还有长老……”卢卡斯回抱住腰上的紫色头发的男孩，显得十分慌乱。 　　“我们不来你会杀了他吗？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你为什么要杀人！要不是……要不是……”法比恩无法说话，大声地哭着。 　　艾德里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自己大概快死了。视线已经模糊，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失去，难以站立。 　　“艾德里安！”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艾德里安精神一振，勉强打起精神。 　　兰斯跑出森林，气喘吁吁地拽住一个仙子的衣服，防止自己跌倒。 　　被扯住一副的仙子嘴角一抽，还是伸手扶住了这位巫师。 　　兰斯的体力就不太好，一双腿怎么可能跑过扇着翅膀的仙子，能跑出森林就不错了。 　　看到兰斯出现在视野里，艾德里安终于脚下一软，倒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不打了不打了（挥手 第8章 变形咒 　　兰斯顾不上喘息，又跑过去跪在地上把艾德里安上身抱起，喂他吃了一剂药水。 　　艾德里安深深地看了难得露出些情感的兰斯一眼，勉强扯出一个笑，然后昏死过去。 　　兰斯刚刚施法进行冥想转移，精疲力竭，只能强撑着施法，尽量为艾德里安止血。 　　红发的老仙子看到艾德里安还没死，走上前，严肃地对法比恩说：“法比恩，这是怎么回事？你能否解释？” 　　法比恩很慌张：“我……我不知道，但是这一定是误会，长老，卢卡斯他们不是不会思考的野兽，他们不会随随便便杀人！” 　　“误会？”愤怒的神情又回到了卢卡斯的脸上，“你说误会？法比恩，这可不是误会。” 　　蓝发的长老发话：“月亮的孩子，不管是不是误会，希望你能和我们讲明，你为什么要在夜里袭击我们的巫师朋友，还将他的吸血鬼客人打伤。”慢条斯理的话语却庄重异常。说话间他看向巫师兰斯。兰斯的目光始终在昏迷的吸血鬼，但长老知道他也在等着卢卡斯的解释。 　　“对，卢卡斯，你快解释清楚，你来这里做什么！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误会！”法比恩着急地不停拍打着翅膀。 　　卢卡斯却推开抱着自己手臂的法比恩。 　　“该解释的是你，法比恩，你为什么要先骗了我的感情，又去和这个巫师私会。”卢卡斯愤怒地指向兰斯，眼中快要喷出火苗。 　　法比恩瞪大了眼睛。两位长老同时皱起了眉，其他仙子也感到惊讶，甚至小声议论起来。 　　“我？！怎么可能！卢卡斯！兰斯是我的朋友！”法比恩被卢卡斯的话惊得不行，简直不知该如何辩解。 　　“法比恩！说清楚！”红发的长老厉声说道。 　　“我，我要怎么说！兰斯他，兰斯他使我们的魔药供应商，我每周都来这里取药，我，我什么也没做啊！”委屈的仙子眼泪又在大大的眼睛里转了起来。 　　卢卡斯却悲伤地摇摇头：“我的部下告诉我，你在这个巫师的家里和他拥抱、亲热，我不信，亲自来看，却看到你搂着他的手臂，两个人开心极了！” 　　卢卡斯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愤怒，只剩下被爱人背叛的浓浓的悲伤。 　　“那时我感觉到，是了，也许你们才是真心相爱的。而我卢卡斯，在你眼中永远是一个野兽，配不上你。” 　　卢卡斯的表情太过悲伤，但是法比恩快被他气死了，一句话都说不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卢卡斯和法比恩身上的时候，一旁的兰斯突然“腾”地站了起来。 　　他慢慢地朝卢卡斯走去，一字字地问：“是因为这个？”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充满了冷气。卢卡斯突然有点怕这个眼神里带着刀的巫师。但是卢卡斯自认有理，挺直了腰板，说道：“是的，你抢了我的爱人，这是我的耻辱，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兰斯怒极反笑。 　　“就为了这个？为了情侣间幼稚的爱情？为了一个愚蠢的误会？”兰斯抬手，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量向掌心汇聚，他看着四周破败的家园，“可是我兰斯，要付出我拥有的一切，来陪你们玩这个游戏？” 　　兰斯的目光骤然聚集在卢卡斯身上。 　　“那你就变成蟾蜍，去池塘污泥里寻你的真爱吧。” 　　人类中流传有一句俗话：“老农民辛辛苦苦养了20年的白菜让猪给拱了。”说的次数是人类父亲嫁女儿的心情。 　　但是兰斯看到自己的房子和院子已经变成废土废墟，心里不住地想感叹人类再创造句子方面的智慧。 　　尽管临走之前，两位仙子长老经过会议（就是两个人的会议）决定，派出人力帮助兰斯进行家园修复工作，但是兰斯看看在倒下的花草里打打闹闹的两个年轻的仙子，心底竟然涌出了一点委屈的感觉。 　　而旁边，两条大狗……狼，蹲在旁边死死盯着飞来飞去的两个发着光的仙子，头跟着仙子的东飞西走摆来摆去，动作极其统一，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狼人精英。 　　很难想象前几天晚上他们看到自己的头头“嘭”的一声变成蟾蜍的时候，炸着毛上蹿下跳，边还惊慌的汪汪叫的时候。 　　兰斯感觉头好疼。 　　幸好对于巫师来说，只要精力恢复够了，把自己的小屋和花园恢复原状并不是难事。只是需要时间，相当长的时间。坏掉的屋舍好修复，但是死掉的植物需要慢慢唤醒，死掉的动物更是只能重新去找。 　　不过看到几个狼人拍着胸脯保证给他解决的样子，兰斯还是暂时相信他们吧……希望他们带来的动物不会被啃到只剩骨架。 　　屋内传来响动。看来艾德里安醒了。兰斯走回还在重建的小木屋里。 　　兰斯今天恢复花园花了太多精力，对接下来艾德里安的治疗，兰斯只能靠药水撑着。 　　艾德里安的状态还算不错——至少被打飞的半张脸优先长回来了，皮肤上的伤口也都愈合了，只是被打碎的内脏——甚至还有一段肠子已经被卢卡斯揪了出来，艾德里安自己把它割断了，这些都需要兰斯的帮助才能尽快的恢复。 　　其实与兰斯刚捡到艾德里安时相比，艾德里安现在的状况真的是好极了，至少五脏六腑的形状都在，总比一开始的一滩血肉好修复得多。 　　艾德里安飘在床上，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微皱的眉头和额上的薄汗显示出这具身体主人的痛苦。 　　兰斯走到旁边，轻轻敲了敲床头，轻声说：“别装了。” 　　艾德里安的嘴角翘了起来，身体慢慢下沉到床上。他睁开眼睛，看着慢慢坐在自己身边的金发美人。 　　兰斯撩起艾德里安的上衣，双手慢慢抚到艾德里安腹部上方，光芒从两人皮肤的缝隙间出现。 　　“痒。” 　　“胡说。” 　　艾德里安笑了，想去摸兰斯的手。 　　“别捣乱。”兰斯躲开。 　　“痛。” 　　“闭嘴。” 　　臭蝙蝠话真多，得了便宜还卖乖。 　　想着想着兰斯不知不觉间下手重了点，艾德里安突然咳起来。 　　兰斯赶紧收手，用手在他的背上抚着，为他顺气。 　　艾德里安虚弱地倒在兰斯身上，只有没憋住的的坏笑暴露了他小阴谋的得逞。 　　兰斯知道这人又在演了，，一个苹果凭空出现在艾德里安嘴里。 　　叼着苹果的艾德里安：“……“ 　　兰斯得意。 　　兰斯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几百年来都波澜不惊的脸上，在最近一段日子里出现了多少种表情。虽然都是微微的、悄悄的，自己也意识不到，但是艾德里安尽收眼底。 　　“算起来今天是法比恩来取药的日子。”艾德里安自觉地喝起了放在床头的药水。 　　“嗯……但是他不会来了。长老关他禁闭，可不是说着玩的。” 　　“也好，让他一个人静静。出来也是看到他的蟾蜍小恋人，还有你的眼刀。” 　　“他别想靠近我这一步了。”兰斯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你觉得……法比恩还有卢卡斯，或者说他们之间的……爱情，很蠢吗？”艾德里安用低沉的声音问道。 　　“愚蠢至极。”兰斯面色冷漠地说，眼底没有一丝丝情感。说完他转身到蒸馏器旁边，开始煎药。 　　艾德里安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的神情，转瞬即逝。 第9章 仙子尘 　　重建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来帮忙的仙子们终于玩够了，开始认真工作。狼人还是每天派两个人来，卖力表现讨好兰斯，企图让兰斯解除他们首领卢卡斯的蟾蜍诅咒。 　　兰斯对他们的央求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后来有一天，一个自称奥托，据说从小和卢卡斯一起长大、现在作为首领左右手的狼人来找兰斯。见摇尾乞怜刷不到好感，脸一板，态度忽然强势起来，用恶狠狠地语调说道： 　　“巫师，别以为我们好言好语求你，你就是高我们一等。我们狼人若想逼你收回诅咒，有更直接的方法，相信你一个月前的夜里已经感受过了。” 　　兰斯正在看书，但还是配合地抖了一抖。 　　奥托露出歪着嘴笑得猖狂：“知道怕了，就乖乖跟我去族里，把我们英武非凡的老大变回来。” 　　兰斯合上书，点点头，说：“看来你是个称职的左右手。” 　　“那可不用你说。”奥托的嘴都快歪到后脑勺了，得意洋洋。 　　“那你就变成他的样子，去追随他吧。” 　　粉色烟雾突然腾起，散去之后，原地只留下一只丑陋的蟾蜍，还在地上聒噪地叫。 　　这时候艾德里安从花园里回来，看到地上的蟾蜍，皱着眉问““进了什么脏东西？” 　　“恶心，快弄走。”兰斯看书，头也不抬。 　　艾德里安打开门一脚把这只蟾蜍踢了出去，飞了好远。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狼人敢来烦兰斯。就算有几个卢卡斯的忠实追随者一直不放弃，也只敢在三里地外转转悠悠，一旦靠近，艾德里安的乌鸦群就会追着去啄他们头上的毛。几只反应慢的狼秃了头，回去被同伴嘲笑得不行。 　　兰斯难得享受了一阵清净，就有一个坏消息传来—— 　　法比恩的禁闭关完了。 　　至于兰斯只怎么知道的……因为法比恩现在就在兰斯的屋前，哭着求兰斯放自己进去。 　　“兰斯，呜呜呜让我进去，听我说嘛！”小仙子在窗口飞来飞去，泪珠不断在他的小脸上滑落。 　　兰斯厌烦地掏了掏耳朵。这个臭飞虫真的好吵。 　　“兰斯，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呜呜呜，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刚刚去了卢卡斯那里，他好可怜，呆呆地趴在王座上，吐……吐泡泡呜呜呜呜……” 　　“我和他说话他都没反应，他变回来了之后会不会也会变傻啊……” 　　“还有几条大狼说都是我的错，要咬我！呜呜呜兰斯，他们欺负我！” 　　兰斯起身，站在窗前对法比恩说：“小情人儿，别再来了，你的爱人我惹不起，我不插足了。”说着就要拉上窗帘。 　　“不是的！不是的兰斯！卢卡斯这个笨狼！他都不问问我就来找你，是他太鲁莽了！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次了！而且他都被你变成蟾蜍了！你忘记了吗！不会再来了！我，我代他向你道歉！” 　　“受不起。”兰斯眼睛也不抬。 　　“法比恩，你才出来多久，又想回去了？”一个厚重的声音响起。 　　“马吉长老。”法比恩落到地上，低头问好。 　　马吉就是当晚出现的两位长老之一，是一位有着火红色头发的中年仙子。 　　“嗯。”马吉慢慢走近，“兰斯先生，今日我族派来帮忙进行修缮工作的仙子，可有偷懒？” 　　“尚可。”兰斯还是得给这个长老的面子，打开门让他们进屋。 　　“嗯，那就好。您的家园修复工作将竣，今日我来，是想代表部落，与您商谈，魔药供给一事。” 　　兰斯点点头。 　　由于月夜一战，兰斯的炼金器材和原料尽数被毁，因此长久以来与仙子部落的魔药交易工作暂停。不过眼看家园面貌已基本恢复，仙子部落主动把这一事宜提上日程。 　　毕竟仙尘对兰斯来说可有可无，而魔药对仙子整个部落的运行却有着重大作用。 　　仙子一族，素以美为真谛，以光为信仰。这是仙子族全书扉页上的一句话，也是最简单、最全面地概括仙子的一句话。 　　进入仙子部落，宛如进入童话世界。入眼尽是缤纷的色彩与奇幻的造型。仙子的建筑多在巨大的树上或蘑菇下，即使最简单的民居也充满了仙子们对美的追求。街上飞来飞去的仙子，没有衣着不整之辈，更没有面容丑陋、身材走形之人。一旦进入集市、或其他仙子聚集的建筑，便会被悠扬的音乐声环绕；入目尽是各式各样的艺术品。壁画铺满墙壁，雕塑、盆景被精心布置在场地内。仙子们从不大声喧哗，他们说话轻轻柔柔，甚至带着乐韵；他们的脸上总有让人舒畅的微笑，眼睛里也是纯洁的光芒。仙子的美食与美酒也令人神往。传说能在仙子的盛宴上看到他们的歌舞，享受着他们的食物，就算第二天堕入地狱，也会觉得不枉此生。 　　仙子世界，俨然就是故事里的乌托邦。 　　“呵……”每次看到这种形容，兰斯都能难得地笑出声。 　　每个大人都知道，世间哪有所谓乌托邦。即使表面美好，内在也一定有丑陋与肮脏。丑与美对立存在，没有丑，那美也会随之消失。 　　仙子世界的丑就在于，每天享受生活的仙子们，对体力劳动充满鄙夷。没有仙子愿意在污泥和垃圾里工作，也没有仙子愿意忍受累人的体力活。对他们来说，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发着光跳着舞才是生活。 　　他们在光滑的墙壁上做出绚丽壁画的时候，对一砖一瓦建起墙壁的人嗤之以鼻。 　　说好听了是理想主义者，说不好听了是华而不实，好吃懒做。 　　算起来，几乎仙子世界的一切，都是外族人所制造。历史稍长的部落建筑大多是地精的遗迹。地精灭绝后，近代仙子世界几乎都是人类的手笔。至到近几百年，人类开始排斥异族，新的仙子部落被迫学习自给自足。 　　但这谈何容易，眼高手低的本性让没有哪个仙子愿意第一个站出来投入体力工作。即使有人愿意，他们连技术都没有掌握。每个仙子都是画想象图的一把好手，但他们连一个篱笆都围不出来。 　　怎么办？ 　　仙子们着急了，开始动了他们那不是特别灵光的脑子。 　　后来，他们尝试着把已有的树屋或蘑菇屋的种子、孢子收集起来，企图种出已经成型的树屋和蘑菇屋。 　　听起来很可笑，但是后来玩着闹着竟然成功了。兰斯看书到这里，甚至翻回封面确认了一下，这不是一本笑话书，而是正而八经的仙子建筑研究。 　　大概是上天从来都偏爱笨蛋。兰斯想。 　　这下建筑问题解决了，新的问题又应运而生：自然长成的仙子之屋需要大量的仙子之力浇灌，而这些臭美的仙子每天不知节制地发着光，四处乱飞，然后进行幼稚的恶作剧。要知道，这些愚蠢的行为（兰斯认为的）都是要消耗精力的。需要补充的是，精力还可以用来起死回生。 　　一言以蔽之，仙子们每天不务正业地耗光自己的精力，无法浇灌仙子之屋。 　　因此他们发现巫师可以制造快速恢复精力的魔药后，几乎毫不犹豫地答应兰斯看似无理的要求——以仙尘换取精力药。 　　仙尘是仙子翅膀的产物，类似蝴蝶翼上的鳞粉。仙子的翅膀是无物质形态的，虽然每个人都能以肉眼看到他们背后各色各态的大翅膀，却无法触摸，只有仙子可以触碰仙子的翅膀。 　　至于仙尘的作用，在仙子的眼中，不过是用来暂时控制服下仙尘的人。 　　而对于巫师来说，就重要的多了。仙尘本就可以延年益寿、颐精养神、美化容颜，经过巫师炼制的仙尘之水甚至可以返老还童，起死回生。 　　虽然巫师的寿命很长、很长，根本用不到仙尘。讲真，活到最后，基本都感觉腻烦了。不是开玩笑。 　　但是对于人类、动物来说就不一样了。 　　人类与巫师友好的时候，皇家或者贵族都会以高价与巫师交易，只为一瓶仙子之水。而巫师通常不是善良的圣母，他们索要的代价各不相同：有的要成吨的金银珠宝，有的要买家健康的体魄、炽热的情感，或他心爱之人的性命。 　　公平交易，全凭自愿。卖方漫天要价，而买方趋之若鹜。 　　不过现在人类用再大的代价也难以买到巫师的魔药了。早在几千年前，巫师就远离人类与其他族类，踪迹难寻了。 　　目前在兰斯手里，仙尘只用在自己养的动物身上，让它们寿命无限延长。 　　哦，前一阵子还用在了某只吸血鬼身上。 第10章 昨夜长 　　“月夜之战虽是狼人挑起，但我们部落有难以推脱的责任。”马吉瞟了一下法比恩，后者的脑袋都要埋到胸口里了，“但是您到我们部落求援时，不夸张地说，我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派出了所有机动的护卫军。” 　　兰斯知道马吉所说属实。迫不得已到仙子部落求救这件事事，对他来说至今是个阴影。 　　“兰斯先生，您与我们部落友好关系已经维持了近百年，虽然目前被一个小插曲给暂停了，但是我们还是希望，尽早恢复合作。” 　　“不必多说，我不是闹脾气的小孩子。只要你们照常拿东西来换，我不会拒绝。” 　　“和兰斯先生合作永远是令人愉快的一件事情，那我们便如此说定。至于他——” 　　法比恩知道这次要说自己了。 　　“禁闭时限到了，但不代表我们对他的惩罚结束了。今后几日，我们会让他带队仙子之屋的灌溉，等长老们看到他的悔过之心，自然会让他回到展馆工作。” 　　法比恩露出了无比哀怨的表情，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兰斯知道，法比恩跟自己还敢撒一撒娇，但是在仙子长老面前多言一字，绝不是不痛不痒的惩罚那么简单。 　　“我们也会继续教育他，什么叫做光明和高尚，禁止他与低能种族的往来。”马吉面上一直十分严肃，只有提到所谓“低能”的狼人种族的时候，才稍稍露出了些轻蔑之意。 　　对于仙子、狼人种族之间的事情，兰斯自然不会多言，只能表示默认。 　　法比恩早就委屈地哭成球了。 　　就算我同情你，我珍藏了一百多年的艾佛露丝酒也不想放过你。 　　兰斯又想起了那些被自己放老鼠咬坏，又被卢卡斯震爆的陈年佳酿，最终也没再看法比恩一眼。 　　仙子走后，兰斯有点心烦意乱。最近这些日子，自己算是和各种种族的各种人打满了招呼，原来那点离群索居的高冷感都快被磨没了。 　　“我看没有，那些仙子狼人还是很怕你的。”艾德里安神出鬼没，突然出现在兰斯身后，双手自然地放在兰斯的肩上，给他揉肩。 　　呵呵，刚才仙子来的时候假装不在，让自己一个人应付麻烦，现在出来献殷勤？晚了，你巫师爸爸很生气。 　　“别气了，小心长皱纹。” 　　长皱纹也是你们这种不死的老妖怪先长。 　　艾德里安反而笑起来，手上不停，把兰斯僵硬的肩背肌肉揉得舒舒服服。 　　“你有什么话想说？”兰斯感觉肩上的双手与往常感觉不同，显然主人有点走神。 　　“被你看出来了，巫师大人。” 　　“不说罢了，等我催你？” 　　“兰斯，”艾德里安停下来，转过兰斯的椅子，自己半跪下与他对视，“我要离开一阵。” 　　兰斯没什么反应，过了一会才轻轻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继续看书。 　　艾德里安发出难以察觉地轻叹，静静地站了一会，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兰斯根本没能看进去书。最近艾德里安的乌鸦来送信的频率明显增加了，吸血鬼……大概也有吸血鬼自己的事情要处理吧。 　　没想到，晚上艾德里安在兰斯要睡觉之前又回来了。 　　“吸血鬼先生，您好，我这里是专门提供吸血鬼食宿的旅店，您是第二位客人，前一位今天刚走。” 　　“……”看到兰斯穿着睡衣坐在床上，一副乖巧的样子，还非要调笑自己，艾德里安忍不住笑了。 　　兰斯从不主动和人这样说话。艾德里安感到满意。 　　“我本是想当时就走的，”艾德里安坐到床边，“但是看到巫师大人风轻云淡的样子，我很生气，走出了很远，都愤愤不平” 　　兰斯很想翻个白眼。 　　“而且……路上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响，每一下都告诉我，它很想你。” 　　兰斯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好像有了点波纹。 　　艾德里安慢慢摸到兰斯的手。 　　“所以，为什么只有我从分开的一刻就想念你，而你却一往如常，好像一点都没受到影响。”艾德里安有点委屈地拨弄着兰斯的手指。 　　兰斯突然起身，跪坐在床上，居高临下看着艾德里安：“所以呢，我要用银制的桩把你钉在地窖里，然后再用铁链捆满你的全身？” 　　艾德里安不由自主地想象了一下。如果他能把银桩去掉，仅仅用铁链捆住自己，那场景应该也挺美妙的。 　　但他还是摇摇头，如实说：“我只是想让你再好好看看我，也许多看几眼，你就忘不了了。” 　　两个人就真的这么对视了一夜。中途兰斯腿麻了，艾德里安就把他的腿抱在自己腿上，轻轻地为他按摩。 　　第一缕朝阳挤进了窗。一只乌鸦飞到窗口，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两个人。 　　艾德里安最后抱了一下兰斯，和他道别。 　　兰斯依旧什么也没说，从身后拿出一个手指般细长的玻璃小瓶，里面是一些紫色的液体。 　　“都说人类最弱的一族，和其他种族相比，他们的生命又薄又脆，像一张纸。”兰斯看这小瓶若有所思地说，“但是为什么人类才是这大陆上真正的主导者，恐怕我们这些外人永远不会知道。” 　　艾德里安接过兰斯手里的瓶子。兰斯突然间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艾德里安无法完全理解，但他不想在此时读心，他想留着慢慢去想。 　　“这是我的信使，让它留在你身边。”艾德里安指了指窗口的一只乌鸦。 　　兰斯点头。“再见了，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单膝跪地，吻着兰斯的一只手，慢慢不见踪影。 　　如果自己是人类，与艾德里安的离别会不会有更强烈的滋味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十分短小。感情线？不存在的！ 第三卷 ：龙与公主 第11章 走为上计 　　黑猫叼着一只乌鸦尸体，轻巧地跳到兰斯面前。 　　兰斯坐在围栏上，施法照看植物。 　　“呸！”黑猫嫌弃地吐掉嘴里的死鸟，打了几个喷嚏清掉嘴里的羽毛，“兰斯，蝙蝠留下的乌鸦都死光了，这是最后一只。” 　　兰斯点点头。 　　艾德里安走后没有带走他留在兰斯家附近的乌鸦群，它们每天还在兢兢业业地替兰斯赶走在周围转悠的狼人。 　　只是艾德里安离开之后，再没有乌鸦会因他而聚集，时间一久，乌鸦群就在狼爪下死绝了。 　　“太好了，这样我就不会一直打喷嚏了。”白狗没心没肺地和鸟儿玩追逐战。 　　“哼，你继续玩，等着外面那些狼人进来把你的尾巴咬秃。” 　　白狗吓得脚下一滑。 　　然而黑猫说的话很快应验了，下午的时候，兰斯在灌木里捡到了一些狼毛。 　　麻烦真是接踵而至。 　　夜幕降临，月上枝头。 　　兰斯小屋的门被叩响。白狗很怂地钻到了床下，黑猫炸着一身毛站在窗台上。 　　屋门自己打开，门外是三个人影，两男一女。 　　“兰斯大人，夜晚来访，十分抱歉。我们是首领座下的三个副手，我是费尔，这两位分别是是杰奎琳和麦克。” 　　为首的男性狼人说话彬彬有礼，为他们一行三人做着自我介绍。 　　兰斯点头。 　　小屋很小，三个高大的狼人钻进来，几乎挤满了全部空间。 　　名叫杰奎琳的女性狼人身材高挑丰满，衣着暴露。她毫不客气地坐在兰斯对面的椅子上，丰满的胸部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 　　“巫师大人，您这家里情况倒是恢复的不错啊，只是我们那边的情况，可是乱了套了。” 　　“是的，兰斯大人，卢卡斯是我们的领主，现在他无法行使权力，族里一些不安分的刺全都冒出来了。” 　　兰斯不语。 　　“您享惯了清闲，可是不知道我们族里几百号人怎么生活。” 　　杰奎琳探身上前，脸凑到兰斯面前，异常光滑的胸脯在兰斯眼前晃来晃去，在简单的上衣里呼之欲出。 　　“杰奎琳，费尔，你们和他费什么话？直接带走，到时候他不想解除诅咒，我们自有方法。”另外一个一直沉默的狼人突然开口，恶狠狠地盯着兰斯，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麦克，不要无理，我们有求于兰斯大人，你这个态度是等着大人轰你出门吗？”费尔喝止道。 　　兰斯喝了一口茶，静静地看他们表演。 　　杰奎琳见红脸白脸都唱了，毫无效果，有些心急，直接起身做到了兰斯的椅子上，把兰斯挤下去一半。 　　她修长的手臂环住兰斯，胸直接贴到兰斯身上。 　　“巫师大人，您是不知道，那些狼崽子有多难管。凭我们三个人，根本压不住。”说着她嘟起了嘴。明明是一个妖艳性感的熟女形象，这样一来，却显出了些少女般的可爱。 　　然而兰斯看都不想看。 　　“我给您解释一下，”费尔接话，“我们族里没有别的规则，只要在决斗中战胜领主，就可以成为新的领主，统领全族近千号狼人，直至被新的挑战者打败，才会退位或直接死在决斗中。 　　“卢卡斯在一百五十年前就在与前任领主的决斗中胜利，那时候他还是一个不过二十岁的小狼。对我们这些不到百岁的狼人来说，卢卡斯是整整一代人的领袖” 　　“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挑战者能在卢卡斯手下讨到便宜。而且领主大人仁慈，绝不杀死任何一个挑战者，给他们无数次机会向自己发起挑战。所以他，每个人都发自内心的尊重他。 　　“但却有不少善妒之人，对一直压在头上的卢卡斯心怀恨意。 　　“他们现在趁着卢卡斯无法战斗，居然厚颜无耻地跑到帐前，要求向卢卡斯决斗。” 　　“呸，我去他奶奶的小杂种！老子早晚敲掉他们的牙，去插他们老母的□□！”麦克听到这，忍不住骂起了娘。 　　兰斯有点理解这位叫麦克的狼人的心情，对他的脏话没做出什么不好的反应。 　　“可是您知道的，卢卡斯现在整天连动都不动。我们听说仙子法比恩来过了，相信他已经和您描述了卢卡斯的状况。” 　　嗯，来过了，还说你们老大现在只会吐泡泡。 　　“只是，我们族里的规矩确实是说了只要战胜领主就可以，没有说是在什么情况下。”费尔苦笑道。 　　“对啊！他们这些卑鄙小人，知道正常状态的卢卡斯一掌就能把他们头打飞，才在这里趁火打劫！”杰奎琳的凤眼中露出怒火。 　　“不仅是这些小人，在族里的其他族人之中也传出了些流言蜚语，不少人开始质疑，卢卡斯还能否统治狼人族。”费尔无奈地摇头，“我们尽全力安抚，却收效甚微。” 　　看来以忠心著称的狼人族，也不完全像传言中那么好统治。 　　兰斯听完他们的话，点了点头。 　　三人见巫师终于有了反应，眼中露出希望的光芒。 　　“你们三个为了狼人族尽心尽力，只做副手，恐怕是屈才了吧？”兰斯狭长的双眼一挑，意味不言自明。 　　费尔被兰斯这个眼神震得顿了顿，目光竟有些闪烁。 　　“你这个巫师，说话最好注意一些！我们对领主的忠心明月可鉴，若有半点不忠，自剜心肝！”麦克猛然站起，义愤填膺。 　　兰斯挑了挑眉看他。 　　杰奎琳赶快出来打破尴尬：“巫师大人，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就算有这心，也没这胆、没这能力啊！先不说我们战斗力远不及卢卡斯，就算我们做了领主，卢卡斯带领族人创造出的繁荣，也是我们不可复制的。” 　　“是……是的啊，兰斯大人，我们可万万不敢有半点逾越的心思。还是恳请您，解除卢卡斯的诅咒，让族里回归平静吧。”费尔终于反应了过来，赶忙接话，“作为对您的补偿和感谢，我们愿每个月向您无偿提供我们可以取得的怪物身上的炼金原材。” 　　杰奎琳显然是刚想起己方还有利诱这一手段，显得有点兴奋，“没错，巫师大人！您养的吸血鬼是离开了吧？他是您的一把好枪，但是我们狼人的捕猎能力可绝不逊色于吸血鬼。” 　　兰斯心里冷笑一声。这鼻子果然是灵。 　　对这几个人，兰斯可是完全看明白了。他起身，看着三位狼人，郑重说道： 　　“你们三位的诚意我感受到了，但是我不会解除卢卡斯的诅咒。那是他应付出的代价。至于你们族里的事端——恕我直言，实在是与我无关吧？” 　　“不早了，我要休息，请三位好走。” 　　兰斯手指一弹，屋门自开，无声送客。 　　麦克欲发作，费尔拦下他：“兰斯大人，我们今日冒昧到访，怕是没能好好地展现我们的诚意。不过我们有耐心，也有信心，兰斯大人心怀仁慈，有朝一日一定能答应我们的请求。今日我们就先离去了，还请大人，好好休息。” 　　杰奎琳强忍着面上不悦，起身离开。 　　三人出了门，化成三道狼影，瞬间消失在了夜色里。 　　兰斯照常熄灯睡觉，心里已有了打算。 　　一夜好眠，天未亮，兰斯自动醒来。 　　他走到院中，植物和动物都还在熟睡。 　　兰斯抬手在周身晕出光环，口中默念咒语。 　　没多久，四周的一切像一幅画卷一样，缓缓地以兰斯为中心收起，消失在兰斯的双手之间。 　　等兰斯手中光晕消失，周围至于一片野草地，在微风的吹拂下泛起波浪。巨大面积的花草树木、围栏棚架，甚至兰斯精致的小木屋，都没了影子。 　　兰斯满意地拍拍手，闭上眼睛，排空脑海中的意念。渐渐地，他的双脚离开地面，漂浮在空中，眨眼间，消失了。 　　我是相信你们的耐心和信心，但是不好意思，你们的巫师大人不伺候了，再见。 　　兰斯对自己的新家很是满意。 　　一片尚未有文明侵犯的黑森林，中间竟形成了一片只有些野草的小空地。东边是山，西边是溪，前后包围着无人胆敢踏足的黑森林。有山便有珍稀草药，有溪便不用费力打井，而黑森林更是形成了天然的屏障，让兰斯独享安宁。 　　至于森林里的妖怪与猛兽，自然不会傻到其打扰一个巫师的清净。 　　兰斯觉得差一点就完美了。 　　至于是哪一点…… 　　“啪”烛火自然，兰斯有点烦躁地翻身下床。 第12章 来龙去脉 　　这是第几个晚上了？外面的动静能不能停了？ 　　先是篱笆倒塌，又是小棚掀翻，今夜兰斯出去一看，是鸡鸭的窝被打散，茅草飞了满天。 　　这不些倒是次要。重要的是，先是田里的果子，再是牛羊的饲料，全都跟着夜里的响动一起消失了。今天更是夸张，兰斯眼睛一扫，就知道自己少了一只鸡。 　　真是狂啊，敢在巫师兰斯的眼皮底下都偷吃的。这几天没办你，还蹬鼻子上脸偷鸡了。 　　这下兰斯睡不着了。但是他又没有吸血鬼、狼人那般良好的夜视能力，也没有仙子随时随地发光的功能，现在让他去追小偷是难上加难。 　　但这不代表兰斯没有办法。他连夜制作魔药，终于在日升时完成。 　　兰斯导出药液，却没有急着喝下，而是揪起了一旁睡得正香的大白狗，趁它迷糊着一口气给它灌了下去。 　　“呕！兰斯！你好粗鲁！我差一点呛到！”白狗吐着舌头喘气。 　　“既然没呛到就不要说了。” 　　“但是差一点！差一点是什么概念！就是……咦？” 　　白狗终于感觉到哪里不对了。 　　“等等，兰斯，我这是在说人话吗？” 　　“这叫‘通用语’。” 　　“哦，通用语……不要避开重点！我为什么能说话了！” 　　“副作用。” 　　“哦……什么！副！副作用？！”白狗大呼小叫，“那主……主作用呢！？” 　　“主作用是给我干活。”兰斯朝着白狗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 　　白狗抖了抖。 　　这时，它却发现自己的视线产生了一些变化，嗅觉和听觉也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强了。 　　“兰斯！我感觉自己进化了！” 　　“一百倍。” 　　“啥？！” 　　“五感增强一百倍，是普通狼人的标准。” 　　“哇……”白狗完全惊了。 　　“不用谢我，现在到院子里，好好干活。” 　　“……”白狗想。请让我吐出药水，我不想干活。‘ 　　不过兰斯说的话从来都不是普通话，那是命令！白狗乖乖地走出屋门。 　　只看了一眼，白狗就知道兰斯想让他做什么了。 　　鼻头微动，一丝不寻常的气味在白狗的感官里变得极易捕捉。 　　兰斯见状，手向伸手一摸，一只“扫把”便握在了手中。只是这扫把通体由金属制成，尾端虽也是展开的形状，却被做成了一个尾灯。 　　这便是兰斯的交通工具了，兰斯给它取名叫“飞天3.0”。 　　传说中的巫师都骑扫把，其实不尽然。只要是形状利于飞行的物体，巫师们通通都可以用来做坐骑。只不过巫师骑扫把这个说法过于深入人心，导致许多年轻巫师选择的第一个坐骑就自然而然的是扫把了。 　　兰斯也没能免俗。其实比起其他东西来说，扫把真的是最优选择了。 　　最初他骑的就是普通的木质扫把，但是因为质量不佳，乘坐体验极差，骑了两次就彻底坏掉。兰斯根本懒得修，直接丢掉了事。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怎么需要交通工具。不过月夜之战那一晚，他冥想瞬移到仙子部落求援，之后却只能用两条腿跑着回来，这样的经历给不善运动的兰斯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之后兰斯就开始吸取教训，开始研究扫把坐骑，以备不时之需。 　　一旦打定决心，兰斯便是精益求精。在普通扫把的基础上，兰斯尝试改变材料以改变质量和形状，经历了两次变革，最终造出了“飞天3.0”。 　　正好今天正式试运行一下，看看效果如何。 　　兰斯跨坐在上，跟上了快速奔跑中的白狗。 　　白狗循着气味与草木被破坏的痕迹，很快带着兰斯进入了深山中。 　　到了一处山脚，白狗停了下来，看着上面汪汪叫。 　　其实路程到一半，兰斯就不用白狗带路了。一些或斜或倒的草木上已经有了醒目的血迹，一路延伸到这里，还在沿着悬崖向上。 　　看来我们的小偷先生被鸡伤得不轻啊。 　　兰斯在心里讲了一个自己都觉得不好笑的笑话。 　　兰斯拍了拍狗狗的头，让它回家去，自己则骑着扫把，顺山而上。 　　边上山，兰斯边集中地观察着四周。以山下被毁掉的草木看来，这位小偷的体型不会太小。 　　上升了一会，兰斯听到了一阵刺耳的呼吸声。兰斯朝声源方向靠近了点，这声音，毫不夸张地说，大的像打鼓一样，足以证明其主人在进行呼吸时候的吃力。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血腥味，以及一股腐肉的恶臭。 　　怎么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不过自己捡到艾德里安的时候，他身上可没有臭味。 　　想着想着，兰斯已经飞到了一个山腰上的洞口前。 　　这山洞很显然是天然形成，小偷先生很聪明也很幸运地找到了一个藏身之地。 　　兰斯收起“飞天3.0”，放轻步伐走进山洞。 　　随着四周景色慢慢变暗，血腥味越来越浓，兰斯的脚步也越来越慢。 　　兰斯停下，他不必走了，山洞很浅，已经到头。洞壁凹凸不平、错落有致，兰斯的小身板隐在沟沟壑壑里，没有引起小偷先生的注意。 　　眼前是一个不算大的空间，中央竟是一头黑金色的龙。分明是黑色的皮肤，却长着金色的鳞，时密时疏的金鳞在它身上形成天然的斑纹，若没有溃烂的伤口，一定十分壮观。这头龙尚不知自己被打量了，还在舔舐伤口，狭小的山洞让他伸展不开身体，十分局促。 　　它翼下有一处已经腐烂变质的上口，还在汩汩地留着红得发黑的血迹。伤口非常严重，若再不治而流血过多，足以成为致命伤。除此之外，它身上还有不少的小伤口，有的已经结痂，有的也已经感染，开始发黑发臭。 　　地上是一些动物骸骨，还有兰斯熟悉的：自己养的鸡的羽毛。 　　龙显然非常痛苦，他费劲地喘着气，舔着伤口流出的血污。尽管龙的嗅觉也十分了得，但是自己身上的血臭味掩盖了洞里的一切，它没有发现兰斯。 　　兰斯蹑手蹑脚撤出山洞，朝着悬崖下纵身一跃，空中放出“飞天3.0”，骑着绝尘而去。 　　传说中，龙族已经灭绝。但偶尔会传出有人目击龙族活动，但没有证据，全被归于谣言。 　　今日看来，龙族果然没有被人类屠尽。至少至少，还剩下洞里的小偷先生。 　　一直以来，龙族并没有被专门分出一类，在很久以前，它们被归到动物里。 　　龙的体型非常巨大，他们有双翼和尾巴，可以高速飞行、蓄力攻击，满身的鳞片使它们刀枪不入，加之龙之吼有非凡的破坏力，理论上，这大陆上没有什么生物能对他们造成毁灭性打击。 　　但是后来人类发现龙类十分好把控——它们喜爱美貌的人类女性，偶尔也喜欢漂亮的男性，会为了爱人固执地留在人类群居地。它们也喜爱金银珠宝等一切会闪闪发光的东西，但它们不会偷窃或抢劫，只会用自己的鳞片与人类交换，然后用它们装点自己的洞穴。 　　后来，人类的皇室贵族用珠宝和美女换取龙的效忠。龙尽职尽责地为他们保护家宅、领地，甚至是国家。 　　因此当时，人类居住的地方总能出现人龙和谐相处的奇景。 　　龙非常忠诚，它们终身一夫一妻，配偶死去，它们多半也会追随而去，哪怕自己的妻子或丈夫是人类。由于跨种族的不可生育性，龙族的数量越来越少。 　　因此，龙族对人类突如其来的背叛毫无防备。 　　一夕之间，强大的龙族，被看似最弱的人族屠杀殆尽。 　　至于人类为何与龙族反目成仇，各界专家说法不一。兰斯看过的书中，至少有十种说法。 　　不过这不重要了，龙族已经消失，人类继续称霸，历史继续向前，停都不停。 　　兰斯直接飞进自家牛棚，把其中两头收进背包，然后骑着扫把原路返回。 　　要是不解决这个小偷先生的问题，今后自己恐怕好一阵子不得安宁。 　　哎，该牺牲的时候一定要牺牲，大丈夫能屈能伸，这才是男人的处世准则，兰斯想起了人类小说里多见的描述。 　　回到了山洞，兰斯也没多犹豫，直接走了进去。 　　这次龙想注意到兰斯都不行。见兰斯进入了自己的领地，它发出了警觉并带有威胁的叫声，企图将兰斯吓退。 　　“省省吧，你虚弱的连大一点的家畜都抓不起来了，就别虚张声势了。” 　　龙似乎很惊讶兰斯能与自己沟通，登时愣了。 　　“所以你偷我的果子，撞坏了篱笆；吃牲畜的食物，掀翻了畜棚；昨天终于攒够了胆子抓走我一只鸡，还笨手笨脚地把鸡窝打散了。” 　　龙被说中了光辉事迹，竟然低下头做不好意思状。 　　“行了，鸡就算送你了，还有这两头牛，也送你了。” 　　兰斯放出背包里的牛，打了一个响指，两头牛还在高速旅行的晕晕乎乎中，就直挺挺地倒下，死了。 　　人道主义杀牛法，兰斯领先人类世界几千年。 第13章 不速之客 　　龙看到两头牛，金色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一瞬间洞里都被这双金曈照得发亮。 　　但是这些可都不是白送的。兰斯话锋一转。 　　龙这才想起兰斯是自己领地的闯入者，一时间又警觉了起来。 　　“我的‘飞天3.0’飞得太慢了，也飞不太高。” 　　龙一歪头，它既不知道“飞天3.0”是什么，也不知道兰斯提到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 　　“所以你要是能活下来，就给我当坐骑吧。” 　　湛蓝的天空，一道黑金色的身影在厚厚的云朵中传入传出，时而盘旋时而直上，带出一串金光。 　　兰斯坐在柯恩背上，抱着它颈上鳞片最稀薄的一块地方。 　　半月之前，这头龙满身带血，伤口腐烂，只吊着一口气；今天它回到天空，与云作伴，与风竞速，背上带着为它逆天改命，起死回生的恩人。 　　恩人为它取名柯恩。从此它再不是从人类兵刃下逃亡的猎物，而是巫师兰斯的伙伴。它的余生只会信任和服从兰斯一人。 　　而此时坐在龙背上肆意兜风的兰斯并没有想那么多。 　　天知道其实一开始，他想给这头龙取名叫“飞天4.0”。 　　不过他发现“飞天4.0”并不愿意被他收进背包，也不愿意会回己的山洞。兰斯只能在院子里给它建了一个……巢，当做大鸟来养。 　　飞天4.0”看到新家非常开心，丝毫不认床地钻进去休息，还把脑袋伸进兰斯的木屋，直接顶翻了屋顶。 　　……兰斯想把这把“飞天4.0”报废。 　　只是“飞天4.0”总是伸着脖子对他又蹭又舔，每天都准时无比的蹲在屋外，瞪着一双大大的金色眼睛等着兰斯爬上它的背，一起去兜风。 　　比某只吸血鬼还会献殷勤。 　　兰斯就让他留在这了，因为“飞天4.0”名字叫起来有点长，就给它取了个新名字叫柯恩。 　　为了防止柯恩再次破坏自己的屋子，兰斯索性把柯恩的巢移到木屋边，还打通了巢与屋内的通道，这样每晚柯恩睡在巢里，头都能伸到兰斯的窗边。 　　柯恩痊愈之后，就不再吃兰斯养的动植物，而是去森林捕猎。只是柯恩每次觅食都一定要带着兰斯，如果兰斯不想去，它就缩头缩尾，一副胆怯的样子。 　　从它的牙齿生长情况来看，确实还是一头尚未成年的龙，也就是说还未到50岁。人类屠龙之战已经过了一百多年，怎么会有这样一头落单的幼龙被自己遇到了呢？他的母亲会在附近吗？还是已经去世了，留下柯恩这一颗蛋自己慢慢孵化？这些问题恐怕柯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追究也没什么用处，若是哪天真的有母龙找上门来，自己把这小崽还了就是。 　　没办法，一个个的都这么会撒娇。 　　而柯恩想的只是：“我的主人好好看，我要天天和他在一起，就算找吃的也要带着他。就算他不愿意，只要我表现出害怕的样子他就妥协了，嘻嘻，主人真是单纯可爱。” 　　上帝保佑兰斯不会读心。 　　一个巫师，一头龙，一片植物，一群动物，一瞬间的时光飞逝。 　　柯恩已经成年，体型是兰斯刚见到时候的两倍。它金色的磷片即使在月光最微弱的乌云之夜也可以反射出最耀眼的光芒；它飞行的速度已经能让它在一刻钟内飞遍黑森林的所有角落；它的龙吼威力已经大到只能在兰斯创造出的小空间里练习，不然这一片黑森林将会被他尽数摧毁。 　　兰斯对柯恩的成长很欣慰，也不妄自己辛辛苦苦当奶爸一样奶孩子的时光。 　　现在柯恩驮着兰斯，一不留神就会飞到黑森林的边缘。兰斯有点担心暴露踪迹，浅浅地责怪了柯恩两句，柯恩连续几天都垂头丧气的。 　　兰斯只得安慰它：没关系，人类的城市离这里不算近，是自己担心过度了。 　　柯恩还是很难过很愧疚，它不想让兰斯有半点不开心。 　　小孩好难哄，兰斯就差把柯恩抱进怀里，揉着它的脖子说“爸爸不怪你哦”了。 　　与此同时，黑森林东面几英里的地方，一个名为萨特达纳的王朝，已经流言四起。 　　皇宫内，祭司步伐匆匆准备面见国王。 　　“祭司，此番视察，有何结果？”老国王端坐在王座。 　　“启禀国王陛下，自从一位猎人在森林中目击到恶龙身影，坊间传闻不断。臣暗访民间，发现已有人心惶惶之势。如若不尽快解决，必成大患。” 　　“可再有第二人见到恶龙的踪迹？” 　　“这……臣听闻，有一家农户的儿子半夜失踪，至今未规，传言是被巨龙抓了做食物。还有一加香料店的女主人进入森林采集花草，次日却发现惨死树下……” 　　老国王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巨龙之翼，遮天蔽日；所至之处，业火四起。 　　在萨特达纳王国里，连孩童传唱的歌谣，就要变成现实了…… 　　“陛下，万万不能因为传说无源可寻就忽视传说啊！臣怀疑，公主殿下近日的异举，也与恶龙来临的不祥之兆有关……” 　　提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国王的头又开始痛起来。 　　贵为公主，竟然被一个丑恶的吸血鬼蛊惑，失心疯了一般要与对方私奔。 　　伟大的萨特达纳国王怎么可能允许公主做这种愚蠢的事。他下令建造一座纯银的高塔，塔外装满了镜片，在阳光和月光的照射下都能反射出刺眼的光；塔内则紧密地布置着日夜燃烧的蜡烛。在公主被软禁的最高一层，国王甚至命人堆满了大蒜，就连仆人都必须用布盖住口鼻才敢上楼侍奉公主。 　　不知公主每天在这种环境中生活，有没有想从塔里跳出去的冲动。不过就算有也没有用，她的房间里只有最高处有一盏小窗，仅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 　　老国王揉了揉紧皱的眉头，他不能确定，恶龙之兆与公主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陛下，不能再犹豫了！”祭司谏道。 　　次日天未亮，十二人的骑士团骑马从城中出发，向未知的黑森林进发。 　　他们的使命只有一个：屠恶龙，取首级，让受到恶龙诅咒的公主重见天日。 　　森林深处，“恶龙”正在享受着主人为它“洗澡”的过程。 　　柯恩的体型太大了，兰斯的清洁咒居然没法一次性让它变得香喷喷。这让兰斯平生第一次生出了些挫败感。一百年来，兰斯很少进行施法练习，毕竟他日常生活里需要的法术就那么几种。 　　不过上一次的月夜之战已经让兰斯有了点危机意识，所以近些日子，兰斯完成日常工作之余，会偷偷地搓小火球，火咒总归是慢慢精进了。 　　现在兰斯又下定决心练习一下清洁咒，至少下次柯恩再变丑的时候自己不用在它身上爬来爬去施法好几次了。 　　最近的日子真是平静到不正常，兰斯看着蒸馏器里药水咕嘟咕嘟地冒泡，若有所思着。 　　但是自己在捡到那个吸血鬼之前，一百年间过的不都是这种日子吗。 　　真是经历了大风大浪，反而不适应日常生活了。兰斯觉得自己实在是多虑。 　　熄灭加热器，兰斯收好药剂，走到院子里。柯恩的日常觅食之旅要开始了。 　　柯恩看到兰斯出来，迫不及待地拍了拍翅膀，乖巧地低下脑袋让兰斯上到自己身上，然后带着他一飞冲天。 　　今天阳光很好，兰斯吹着小风，惬意到想要小睡一觉。 　　突然，身下的柯恩骤然改变飞行方向，兰斯猝不及防，“哧溜”地滑到了柯恩左翼的根部。 　　柯恩喉咙里发出人听不到的音波，但是兰斯很清楚地接收到了，它说的是：“发现入侵者。” 　　兰斯坐起身来向下看去，但是在这个高度，兰斯什么都看不到。 　　柯恩冲到云层上，在入侵者看不到的地方盘旋了几圈，确认安全后，带着兰斯降落在了刚刚自己“急刹车”的地方。 　　“哇！我看到了什么！活的巫师！还有龙！从天上掉下来了！哦吼！” 　　兰斯轻巧地跳下来，看到了那边还在大惊小怪的几颗莱姆树，问道：“午安，刚刚有什么东西路过吗？” 　　“哇，巫师说话了，他下一秒是不是就要把我们变成乌鸦！哦吼！” 　　“不会的，只是如果我没听到我想听的答案，我可能会在你的头上变出几窝乌鸦。” 　　“呃……刚刚路过的，有几条蛇，几只兔子，还有戴着铁罩子的大猴子！它们还会骑马，非常滑稽！哦吼！” 第14章 镜观其变 　　“有多少只……猴子？” 　　“一，二，三……呃，十，十个？” 　　“你看到它们骑马？” 　　“对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猴子骑马！还是钻进铁罩子里的猴子！哦吼！” 　　“它们都做了什么，只有骑马吗？” 　　“嗯姆姆姆……我想想……他们好像说要救公主什么的……” 　　“很好，再想想。”兰斯手指动了动，几颗莱姆树下的杂草纷纷缩回了地底。 　　“哇！我突然感觉思路好清晰！它们还说要屠龙！屠龙！说完就跑走了！很快！和风一样快！哦吼！” 　　“做得很好。”兰斯又起手施法。 　　莱姆树感觉自己的根系从土壤里汲取养分的速度变快了！ 　　“巫师！谢谢！哦吼！” 　　兰斯点点头，爬回龙背，扶摇直上。 　　看来自己平静的生活，又要被这些小石头激起涟漪了。 　　兰斯回去稍作准备，又准备启程了。他要在森林里布一些必要的防线，避免这些戴铁罩还会骑马的“猴子”走得太深。 　　为了避免暴露行踪，兰斯没有骑柯恩，而是又祭出了“飞天3.0”。 　　整整一个下午，兰斯都在森林里渡过。他利用森林里天然的产物，制作了简单但是有效的防御屏障，还安排了一些便于沟通的植物和动物做自己的眼线。 　　忙完之后太阳已经西沉，兰斯返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巫师兰斯进入备战状态。 　　然而事实证明，兰斯想得太多了。三天后，兰斯趴在柯恩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十二位披胄戴甲的骑士连马都顾不上骑，慌不择路地逃出森林，心情复杂。 　　自己花了那么久时间布置防线，结果只是几头野狼在夜里咬死了两匹马，白天又偷袭营地，扯掉了一位骑士的小臂，就让他们落荒而逃。 　　兰斯摇摇头，飞回家过日常生活了。 　　只是兰斯没有想到，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每天都陆陆续续有人进入森林，有骑士，有赏金猎人，还有一些毫无武装、好奇心作祟的小伙子。他们或独行，或结伴，把森林搅得鸡犬不宁。 　　尽管他们大部分都在很浅的地方就被普通的动植物吓退了，可还是有一小部分进入了深处，惊动了兰斯的警戒线。 　　兰斯倒是不担心他们真能冲破防线，但是看到森林某些地方被安营扎寨的闯入者破坏，不免感到心中窝火。 　　这些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什么骑士和赏金猎人来屠龙、救公主，兰斯就忍了，但是那些拿着锄头钉耙的农民，也要进来叫嚣，未免太小看龙了吧？！ 　　兰斯不得其解，找了几只理解人话的猴子，蹲在树影里帮自己观察敌情。 　　没过两天，几只猴子跑到兰斯家报信。 　　“人类说，黑森林里丑陋的恶龙看中了萨特达纳王国的公主。为了防止公主被恶龙强夺，国王忍痛把她关进了高塔。王国里的男人们为了营救公主，获得她的芳心，决定进入森林杀掉恶龙，取下它的首级。但是发现，恶龙有一个邪恶的跟从，是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巫婆。在她的帮助下，进入森林的勇士不敌恶龙，只能撤出森林。但是勇敢的萨特达纳年轻人不会被邪恶击败，他们不停地向森林中的黑暗发起进攻，相信总有一天能杀死恶龙；而它丑恶的帮凶，将会被……” 　　兰斯挥挥手，示意猴子可以闭嘴了。 　　人类的想象力真的是在所有物种里排第一，当仁不让。 　　摸了摸自己的脸，依旧光滑Q弹，鼻子也没勾成一个回弯。嗯，确认不是老巫婆。 　　黑猫看了一眼很在意自己脸的兰斯，露出一副“愚蠢的巫师”表情，说道：“兰斯，你有活到几千年吗？还有，你是巫婆吗！？” 　　“没有，我还年轻，才二百九十六岁，而且我也有男性生殖器。” 　　“……”没法和这个人聊天。黑猫傲娇地舔了舔爪子，从窗口跳出去玩了。、 　　兰斯不会读心，不知道猫这种动物会想什么，看它走了，就继续戴上眼镜看书。 　　手中的书是上次艾德里安从书架里随手抽出的《雅各布和威廉的童话》，是一对人类兄弟著的书。兰斯不知道为什么很在意它，今天终于也读了起来。 　　“‘莴苣’慢慢长成了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孩子十二岁那年，女巫把她关进了一座高塔。这座高塔在森林里，既没有楼梯也没有门，只是在塔顶上有一个小小的窗户。每当女巫想进去，她就站在塔下叫道： 　　“‘莴苣，莴苣，把你的头发垂下来。’ 　　“莴苣姑娘长着一头金丝般浓密的长发。一听到女巫的叫声，她便松开她的发辫，把顶端绕在一个窗钩上，然后放下来二十公尺。女巫便顺着这长发爬上去。 　　“一两年过去了。有一天，王子骑马路过森林，刚好经过这座塔。这时，他突然听到美妙的歌声，不由得停下来静静地听着。唱歌的正是莴苣姑娘，她在寂寞中只好靠唱歌来打发时光。王子想爬到塔顶上去见她，便四处找门，可怎么也没有找到。 　　“他回到了宫中，那歌声已经深深地打动了他，他每天都要骑马去森林里听……” 　　读到这，兰斯拿起桌上茶杯抿了一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萨特达纳的公主是不是也有着绝世的容颜和歌声，才令王国里手无寸铁的男人都甘愿为了她闯入可怖的黑森林，去挑战未知的恶龙和老巫婆呢？ 　　兰斯越想越好奇，书中的内容是看不下去了。他索性让书飞回书架，自己则坐到蒸馏器前。 　　他有一个想法，但是现在简单的设备不能完成。兰斯是一个懒人，所以他有点犹豫。 　　突然，他感到后腰露出的肌肤被一个湿湿热热的东西舔了一下，正在想事情的兰斯被吓了一跳。 　　“柯恩！”兰斯有点责备地叫它的名字。 　　而罪魁祸首睁着无辜的金色眼睛看着兰斯，进而眯起眼睛，用脑袋在兰斯身上蹭来蹭去。 　　“……” 　　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柯恩的无忧无虑。 　　“柯恩，我想做一件事情……所以会很累、很忙，没时间陪你了，你愿意吗？”兰斯抱着柯恩的大脑袋，趴在它眼皮上小声说。 　　“嗷~”柯恩发出撒娇的叫声。意思是：不要嘛！ 　　“但是我很想……” 　　柯恩的头上好暖，兰斯抱着感觉很是舒服，不禁闭上了眼睛。 　　“呜~”好吧，我会乖哒！ 　　虽然知道柯恩只是一头龙，但是它的肯定让兰斯下定了决心。把柯恩哄睡着之后，兰斯变出一只苹果，然后聚精会神地对着它施法。 　　连续几天，兰斯都没有走出房间，靠药剂和法术维持生理需求。 　　门外，身上绑着洒水器，在巨大的花园里马不停蹄奔跑的白狗表示：“……委屈，但却不能说。” 　　柯恩边喷水浇花，边拍翅膀以示共勉。 　　经过六天的“饱受摧残”，在第七天兰斯终于推开门，伸了个懒腰的时候，门外的花草动物连带两个免费苦力都欢呼了起来。 　　只有兰斯本人看到满园杂草，以及毛发纠结的动物们，感到头疼。 　　认命的打理好院子，兰斯带着迫不及待的柯恩参观了自己的新实验室。 　　是的，之前的设备对比起来实在简陋，兰斯只是把它们放置在小木屋的一面墙边，但是现在设备升级，更新换代，不仅复杂起来，体积也变大了，兰斯不得已扩建了房间，最后打造出了一间实验室。 　　喝了药变小的柯恩明显看不懂这些瓶瓶罐罐沟沟管管，但是还是非常兴奋，在兰斯怀里拱来拱去。 　　兰斯怕药效过了柯恩突然变大，破坏了自己几天的成果，没一会就匆匆地把它抱出了实验室。 　　况且，自己这么赶工做出来的东西，当然要第一时间发挥作用。兰斯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工了。 　　送走柯恩，兰斯回到实验室，站在一片银镜面前，搓着手感受自己的魔法在手中汇集。 　　忽的，兰斯双臂挥起，镜面上随之出现模糊的影像，是几个骑马的人形。 　　兰斯集中精力，释放法术的力度加大，画面变得清晰起来。 　　镜中之人不断御马狂奔，渐渐将黑森林抛在身后。画面跟随着他们，渐渐显出了一座城市。 　　萨特达纳王国。 　　三位骑士进城便下马，脚步匆匆走向视野中最为壮观的一座城堡。他们穿过守卫森严的层层关卡，最终进入到城堡内部。 第15章 心乱如麻 　　兰斯可以感觉到城堡内部装饰极其瑰丽，可以看出萨特达纳国库富有。但是他没有余力仔细观察，他的目光集中在三位骑士下跪行礼的对象。 　　萨特达纳国王似乎非常生气，责怪他们办事不利。 　　而三位骑士只是低着头，未为自己辩解一言。 　　国王大手一挥，三位骑士悻悻离去。 　　接着，国王叫来一个侍从，吩咐了些什么。 　　侍从匆匆离去。兰斯让画面跟着他。 　　果然，侍从走出宫殿，攀爬着回旋的石阶，到了整座城中最高的一个建筑面前。 　　这是一座通体银制的高塔，外表的镜面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让人无法以肉眼直视。 　　侍从在门口领取了公主的餐点，以及一块上等布料。侍从将它围在面上，在守卫的带领下走入高塔。 　　兰斯感到有些疲惫，汗珠从额上滑下，首页微微颤抖。但他摇摇头，迫使自己集中精神。 　　侍从已经将要登上顶层，他眉头紧皱，似乎感到不适。兰斯这才注意到，楼梯墙壁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 　　大蒜。 　　兰斯脚一滑，差点打断施法，赶快稳住了身形。 　　难怪侍从不适，自己看着都感觉一股恶臭，而他正身临其境。 　　此时，侍从已经到达顶层，他站在一扇装饰精良的大门面前。大门上挂着沉重的巨锁。 　　侍从挥手，守卫点头，随机用钥匙打开了门。 　　侍从走了进去。 　　面前是一间非常明亮的房间，却只在最高处有一扇极小的窗户。照明，靠的全是顶上壁上繁复的灯饰。 　　一个窈窕的身影背向侍从，长长的金发拖到地上。 　　侍从下跪，公主缓缓回头。 　　那是一张终日不见天日的几近病态白的面容，却难以掩盖住她精致五官给人带来的视觉冲击。 　　她忧伤的眼睛眨了眨，朝着侍从微微点了下头。明明挂着微笑，她心底的忧郁却使人感同身受。 　　兰斯感觉她有些面熟，却无暇思考。他的精力消耗得过快，公主的身影渐渐模糊。 　　惊世容貌，不怪冲冠一怒为红颜。 　　镜子得不到兰斯稳定的法力支撑，终是碎了，一道裂痕，就让整面银镜迸裂开来。 　　兰斯退后两步，抬手挡住碎片，大口喘息。 　　还是太勉强自己了，感觉头晕目眩，要休息了。 　　柯恩听到动静，想探头进来看兰斯，奈何门口太小，卡住了鼻子。 　　兰斯安慰地摸摸它，挂在它脖子上让它把自己送到了床上。 　　刚碰到枕头，兰斯就睡着了，模模糊糊中他看到公主的脸。这张脸他太熟悉了，一定是在哪里见过，是哪里呢…… 　　这件事情让兰斯生出了不少挫败感。他感到自己一百年来确实疏于精进，镜卜法虽说是高阶法术，但是绝不应该让一个成年巫师累成这个样子。 　　所以兰斯在完成日常工作之后，除了搓火球，又开始进行镜卜术的练习，一天下来当真是精疲力竭。 　　睡前躺在床上的时候，总是回想起那天的镜卜，回想起公主的脸庞，一种怪异的感觉爬上兰斯的心头。 　　闯林者越来越多，森林里的生物苦不堪言。无论如何，兰斯必须尽快解决这件事情。 　　次日夜晚，兰斯再次镜卜，直接锁定了公主的房间，确认公主睡下、侍从撤出后，兰斯关掉镜卜，原地冥想。 　　随着身体逐渐浮空，兰斯意念一动，睁开眼，他已经出现在了萨特达纳公主的床边。 　　屋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兰斯看着公主即便睡着也是充满忧伤的眉眼，怪异的熟悉感愈发强烈。 　　不行，要赶快动手，不能再胡思乱想。 　　由于冥想瞬移几乎耗尽兰斯所有精力，他只能拿出一瓶魔药补充。然后抬手施法，准备让公主变个样子。 　　当然是要把她变得丑一点，毕竟应该没有人会愿意为了一个丑陋的公主冒上生命危险去闯进黑森林。对了，声音也要变一变，万一就像童话里写的，王子为了她的歌声驻足呢。 　　但是公主的面貌为什么这么熟悉呢？兰斯想不明白。 　　稍一走神，施法收到了干扰，一阵烟雾升起。 　　兰斯心中大叫不好，但还是连忙后退，毕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变出了什么。 　　烟雾散去，床上出现模糊的影子，那是…… 　　天哪，自己变蟾蜍变得真是越来越顺手了……这只公主蟾蜍，身上还有粉色的斑纹呢。 　　兰斯扶额。 　　不好意思了，公主，暂时没有力气把你变回来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总比公主明天起床一照镜子，发现自己变成丑女，受的打击要小一些吧？毕竟蟾蜍不会觉得自己丑，也不会被气到抑郁。 　　兰斯疯狂心理安慰之后，感觉还挺满意的，美滋滋地在公主的床上睡了一觉，补充完了精力。天将亮时，兰斯再次冥想瞬移，拍拍屁股走人。 　　兰斯如意算盘打得非常好，回家之后懒洋洋地休息了几天，满心欢喜地觉得不会再有人来烦自己了。 　　谁知道三天后的清晨，兰斯还在半梦半醒中，就听到自己的窗子快被那群猴子挠得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兰斯开窗，猴子们甚至来不及进屋，扒着窗口就朝兰斯喊道：“不好了，有好多人进到森林里来了！” 　　兰斯眉头威皱：“多少人？” 　　“好，好多！黎明开始，三三两两，一直不断！” 　　“有没有别的信息？” 　　“他们说……好像是说……要娶公主……什么的？”几个猴子突然抓耳挠腮起来，看样子是没怎么听清。 　　奇怪了，娶公主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怎么突然今天人又多了？再说了，公主都变成蟾蜍了，他们的口味未免太重了吧！ 　　“哦！对了！他们不少人都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纸！” 　　“纸？” 　　“对对对！上面写着大大的字，但是我们看不懂！” 　　很多，一模一样的，写着大字的纸。兰斯大概知道是什么了。 　　“嗯，知道了。你们先躲好休息几天，我来解决。”兰斯轻描淡写地说。他知道猴子是非常会察言观色的动物。人类的入侵让他们非常不安，兰斯无疑是他们唯一的定心剂，他不能把这种恐慌的氛围再扩大了。 　　几只猴子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兰斯直接走到实验室里的镜面前镜卜，看到森林浅处的一些人手里的确拿着纸卷。有些人将它展开，兰斯连忙戴上眼镜。 　　上面是人类的语言。大意是说，恶龙来临事实确凿，不仅祸乱森林，还让自己的帮凶——老巫婆对公主实施了诅咒，公主昏迷不醒。现在征求有能力杀死恶龙及其帮凶的勇士，一旦成功，不仅可以获得巨额赏金，还可以迎娶公主，成为当朝驸马，获得王位继承权。 　　呵，自己女儿都变成那样了，居然还说是昏迷不醒。不仅如此，还许诺屠龙的勇士可以娶公主？真是挖了好大一个坑啊。 　　偏偏这些年轻人前赴后继地往坑里跳。 　　人类真是既狡猾又愚蠢！ 　　“柯恩，最近不要出去玩了。饿了告诉我。” 　　柯恩懂事地点头。 　　看它听话的样子，兰斯有点愧疚。施法能解决柯恩的饥饿，却不能给它进食的享受。而且龙是天空的动物，让它每天窝在家里，定是憋屈极了。 　　但是柯恩总是毫不犹豫地听从自己的任何命令，兰斯相信，即使有一天自己要卖掉它，它也只会含着眼泪看着自己，然后乖乖地离开。 　　想着想着，兰斯的心不禁柔软起来，看着柯恩的眼神也温柔得像是溢出水。 　　柯恩感觉到兰斯疼爱的目光，开心极了，用翅膀把兰斯拢起来，发出舒服的“呜呜”声。 　　兰斯突然想到一个方法。 　　“柯恩，变小好不好？这样你可以在院子里飞。” 　　龙族的巨大体型是它们强大的因素之一，所以柯恩听到变小，感觉有些不安。但是它回想起那天被兰斯抱在怀里的温暖感觉，还是点了点头。 　　兰斯想到就做，直接进了实验室去制作长效缩小体型的药水。 　　若不是舍不得这一块宝地，还有森林里无辜的生物，兰斯真是又想走为上计了。 第四卷 ：真爱之吻 第16章 蟾蜍 　　法比恩在仙子之笼里渡过了暗无天日的几天，出来的时候，眼睛哭得红红肿肿，难看极了。 　　爱美如他也无心关心自己的样子，笼门一开，他就立即拖着疲惫的身躯，往狼人领地飞去。 　　但他万万没想到，刚靠近大门，就被几只凶恶的狼呲着牙赶走了。 　　法比恩惊慌失措。因为长老们不喜欢狼人，因此他与卢卡斯的每次约会都在狼人的领地。没有哪个狼人会没有眼色到去拦他们的“压寨夫人”。看到法比恩，他们甚至还要傻乎乎地笑着问好，刷一刷夫人的好感度呢。 　　然而在法比恩禁闭这几天，一切都变了。守卫的狼人不再是熟悉的面孔，有几个巡逻的狼人认识法比恩，却对他露出警告或者威胁的眼色，明摆着告诉他不要靠近。 　　他斗胆上前，抓住几个熟悉的狼人，央求道：“拜托你们，让我进去看看卢卡斯好吗？” 　　被他抓住的狼人嫌弃地甩开他的手，只对他说了一个字：“滚！” 　　旁边的狼人见了，面露怒色：“你这臭虫还敢来？要不是因为你，领主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就是，快滚吧，我们不欢迎你。” 　　接着他们在法比恩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离开了。 　　远处几个狼人朝他不停地呲牙、吐口水。 　　法比恩焦急地飞在半空，衣衫不整，面容憔悴。他想见到自己的恋人，却束手无措。他被巡逻的狼人驱赶着，只能飞到树上躲了起来。 　　正在这时，一个体型高大的狼人走了出来。他和站岗巡逻的狼人们训了几句话，确认一切正常后，准备回去。 　　法比恩认出了他，他是卢卡斯的一位衷心的手下，名字似乎是叫……麦伦？ 　　“麦伦！”没时间确认了，法比恩大声喊出来。 　　高大的狼人一顿，回头看向法比恩这边，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法比恩从树上飞下来，从光团化成人形：“是我！法比恩！” 　　“法……啊！是您！我……” 　　“麦伦！你还记得我！快！快带我去见卢卡斯！” 　　“夫人，我……” 　　“呜呜呜，求你了，再不见到卢卡斯，我就要疯掉了！”法比恩以为麦伦不愿意，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好好好，您别哭了！快跟我来。”被叫做麦伦的狼人有点慌了，赶紧带路。、 　　两人一跑一飞着来到了卢卡斯的帐前。 　　法比恩迫不及待地飞了进去，麦伦赶快跟上。还没来得及进去，就听到法比恩毫不收敛的哭声。 　　“卢卡斯！你看看我呀！”法比恩跪在地上，趴在王座上，对着上面一只呆呆的蟾蜍，哭得梨花带雨。 　　而蟾蜍盯着前方，目不斜视，嘴里出吐个泡泡，发出“啵”的一声。 　　法比恩哭得话都说不出，最后只能打几个嗝。 　　“夫人，别太伤心了，领主他会变回来的！”麦伦安慰到。 　　“刚刚有人看到有不明飞行物进了领主帐中，你……”帐外传来铿锵的女声，帘子随即被打开，来者看到法比恩，发出一声惊呼，“法比恩？” 　　法比恩挂着眼泪回头：“杰奎琳！？” 　　“法比恩，你怎么来了？最近族里不太平，安全起见，你还是先别来得好……”杰奎琳和法比恩比较熟悉，看到法比恩憔悴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 　　法比恩摇摇头，抽泣着说：“没，没关系……麦伦带我进来的……很，很安全，嗝。” 　　“麦伦？” 　　“就是他。”法比恩指了指旁边杀站着的大高个儿。 　　“夫人，我……我叫麦克。” 　　法比恩一瞬间有些尴尬：“你，你不早说。” 　　“我想说，但是您没让……” 　　法比恩更尴尬了，只能回头看着吐泡泡的卢卡斯，一脸幽怨。 　　“哎……我叫人去调查过了，领主这个样子，是不能自己恢复的。”杰奎琳无奈地说。 　　“那要怎么办？他，他一辈子都是这个样子了吗？”法比恩声音里带着颤抖。 　　杰奎琳和麦克都没有说话。 　　法比恩知道巫师咒术的厉害，但当它真的作用在自己爱人身上时，他却侥幸地认为一定有方法可以解决。 　　法比恩站起来，举起双手。他的身体发出暖暖的、淡紫色的光芒。他缓缓升起，环绕着卢卡斯的王座飞舞。带着强力魔法的光环温暖地包裹住了卢卡斯。 　　然而光环落去，卢卡斯还是那只蟾蜍，没有一丝一号的变化。 　　法比恩深知无用，却必须试试。事实也确实是无用。 　　他挫败地站在王座前，憔悴极了。 　　“卢卡斯，你丢下我了吗？” 　　麦克看到法比恩难堪的样子，不忍地撇开了头。 　　“法比恩，别太难过了。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一种方法……” 　　“什么？！快说啊！”法比恩稍稍打起精神。 　　“就是让施法者本人解除……” 　　法比恩先是想了想，随之眼中露出希望的光芒：“对啊！兰斯那天太生气了，才会诅咒卢卡斯。这几天他一定消气了！我了解兰斯！他虽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但是其实人可好了！” 　　“我们……”麦克想接话，却被法比恩打断了。 　　“你们有没有找过他！他吃软不吃硬的！只要撒个娇，他肯定会同意的！”法比恩看到杰奎琳和麦克露出复杂的表情，“怎么啦？你们快去试试啊！我也去！” 　　“夫人，恐怕那个巫师不是那么好找的。”麦克挠挠头。 　　“怎么了，兰斯家就在那里啊！他又不会躲起来！”法比恩着急地说。 　　“法比恩，你冷静一点，我们怎么可能没有动作呢？从那夜以后，我们每天都派人去他家帮他做事，将功补过。但是只去了几次，就被他警告说，再也不要让他看到狼人出现在他家附近。”杰奎琳解释。 　　“不会你们就放弃了吧！”法比恩瞪大了眼睛。 　　“当然没有！就连他把第二天我们派去的狼人也变成了蟾蜍，我们根本都没当回事！但是之后再被派去的狼人回来报告说，他们在距离巫师家几公里的地方就被大量的乌鸦群缠住了。” 　　“是啊！我们很奇怪，几只乌鸦而已，怎么可能拦住狼人？所以我就亲自带着人去了。”麦克接着说，“但是去了才发现，那些乌鸦根本不是普通的乌鸦！它们通人性，有战术，攻击性非常强！加之数量非常多，我们几个兄弟都受了伤，有一个甚至被啄瞎了一只眼。” 　　法比恩很难想象通常用来形容狼人作战情形的几个词会从狼人自己口里说出来，形容的还是一群乌鸦。 　　“所以我们想，那些乌鸦应该不是巫师派去的，而是和巫师同居的那个吸血鬼。” 　　法比恩懵了。他猛然想起，那晚狼人袭击，受到重创的除了兰斯的家产，还有他的房客吸血鬼。 　　“是啊……这下就非常棘手了。夜袭那天，巫师本人毫发无损，反而是那个吸血鬼，就剩一口气了。不管这道防线是不是巫师授意的，仅凭他本人，就绝不想让巫师解除对领主的诅咒。”杰奎琳妖艳的脸上露出不符气质的愁色。 　　“真没想到，那个吸血鬼，居然让巫师给救活了！”麦克狠狠的说。艾德里安杀死了不少他的狼人同伴，自己只剩下一口气，却被兰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别这么说。艾德里安先生对兰斯情深意切，就像卢卡斯因为误会为了我兴师动众地去攻击兰斯一样，艾德里安也愿意舍身护兰斯的周全。再说，这件事确实是卢卡斯不对，我们不能怪到兰斯和艾德里安头上。” 　　法比恩虽然年纪轻轻，也想不到太复杂的事情，但是绝不会任性地迁怒任何人。相反，他非常理解艾德里安的心情。 　　“所以说，这个吸血鬼和巫师，是……”杰奎琳挑了挑眉，问道。 　　“哎呀……就是，你懂的……”法比恩支支吾吾。 第17章 行路 　　麦克张大了嘴，下巴都要掉了。 　　巫师居然也能有爱人？还是个吸血鬼？这感觉就像荒野里矗立的一道石碑，和它脚下窜来窜去的老鼠，相……相爱了？ 　　这……这真是触及到他的世界观盲区了。 　　麦克用力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点。 　　法比恩鼓起勇气：“我去求兰斯！艾德里安不会揽着我的，我一定要见到兰斯！” 　　“别傻了法比恩，在巫师眼里，你的仇恨值可不比卢卡斯低。”杰奎琳摇摇头。 　　“但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我要试试！我了解兰斯，他绝不会伤害我的，也不会让艾德里安伤害我。”法比恩更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杰奎琳和麦克都难以相信法比恩的说法，巫师这种生物给人留下最大的印象莫过于铁石心肠。 　　法比恩最后看了一眼卢卡斯，这一个眼神里蕴含了太多情绪，难以解读。随后他在麦克和杰奎琳的护送下离开狼人领地，向他去过了无数次的巫师兰斯家飞去。 　　如果不是恰好遇到马吉长老，他连和兰斯面对面谈话的机会都没有。兰斯的无情让他有点灰心，但是他无路可走，只能放下所有的自尊去央求兰斯。 　　兰斯和马吉的谈话非常融洽，法比恩觉得自己这时候提出请求，兰斯可能会顺水答应。 　　谁知当他正要小心翼翼地透露出一点点目的时，马吉长老反而抢先提到自己，不仅帮自己求情，还向兰斯许诺要急需严惩自己，甚至让自己去带队仙子之屋的灌溉。 　　这意味着自己之后一步也不能离开部落了。 　　法比恩没法反驳长老的决定，只能用力地看向兰斯，渴望兰斯能看到他眼中的哀求。 　　可惜兰斯到最后也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法比恩的心彻底凉了。他知道兰斯是不会亲自为卢卡斯解除诅咒了。 　　回到部落，如长老所说，他被派到仙子之屋的建筑小队，等待他的是日夜无休止的工作，精力耗尽就靠魔药恢复，连续工作七天之后，才能获得一天假期。 　　而作为惩罚，他连普通仙子的假期都得不到。他必须一直工作，直到长老下令停止。 　　法比恩未说一句怨言，他像一个机器一样领了工作，到巨大的植物茎干旁开始仙子之舞，一干就是七七四十九天。 　　终于，另一位年长的长老阿尔托发了善心，让他停止工作，回家休息。 　　法比恩听到自己“刑满释放”，也没有感到什么喜悦，无精打采地去找卢卡斯。 　　卢卡斯还是原样，吐了几个泡泡送给昔日热恋的小仙子。 　　卢卡斯的三个副手都不在，帐中只有一仙子一蟾蜍对望着。 　　良久，法比恩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移开了目光，抹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淌满泪水的脸，离开了狼人领地。 　　接着他去了兰斯的家。他不敢靠近，只想远远地望上几眼。 　　谁想到，迎接他的只有一片茂盛的野草，像是生长了几年一样，毫无人迹可寻。 　　法比恩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没有走错路。 　　但是兰斯和他的花园、小屋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不见。 　　卢卡斯害怕了起来，却又有隐隐的喜悦。这一切可能只是他的噩梦，等他醒来，面对的又是那个灿烂笑着的卢卡斯，和冷冷淡淡但是却善良的兰斯。 　　他飞快飞回部落，而长老马吉告诉他，巫师真的走了，走之前，还一次用大量的魔药换取了部落中所有仙尘的库存。 　　法比恩再不想相信，也只能接受事实。 　　当回到自己阔别已久的小屋时，他躺在床上，心如死灰。 　　兰斯不会帮忙，自己也无能为力。没有了卢卡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孤立无援。 　　他看着自己小小的屋子，却觉得空旷极了。这个被他称为“家”的地方，却不能再给他归宿感。 　　他从床上站起来，看着下面街道上轻快飞舞的同族人。他们每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仿佛无忧无虑。他们外表光鲜，内心也纯洁而美好。 　　只有自己，面无笑容，满心忧伤，不仅无暇顾及外表，连内心都充斥着悲哀与绝望。 　　看着看着，他像是打定了主意，钻到浴室里整理好了自己，出来后，他写了一封长长的信留给朋友们。 　　他什么也没有带走，最后只是深深地看了他的小屋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他要带着卢卡斯离开这个地方，去寻找解开诅咒的方法。他知道希望渺茫，却必须一试，在这里坐以待毙，事情不会有任何进展。 　　“法比恩，你是疯了！如果卢卡斯离开这里，我们根本压制不住动乱！”杰奎琳听说了法比恩的想法，拦在他的面前，不让他带走卢卡斯。 　　“所以你们要用一只蟾蜍威慑族中的内乱吗？装作鸵鸟把头埋到地底，不停告诉自己卢卡斯总有一天会恢复？你们明明知道不可能！”法比恩歇斯底里地说道。 　　杰奎琳无法反驳。法比恩分明说中了他们的现状。‘ 　　“杰奎琳，谢谢你的担心。可我需要我的恋人变回原样，狼人也需要新的首领了。” 　　最终杰奎琳没有劝住法比恩，她也深知不必再劝。内乱即将爆发，狼人若再不产生一个可以发号施令的首领，局势真将变得无法把控。 　　夕阳下，她看着法比恩纤弱的背影，捧着装有卢卡斯的玻璃罐子慢慢飞远，心中感慨万千。 　　法比恩虽说下定决心带卢卡斯远走，但是其实他也没有目的地。离开狼人领地，他又回到兰斯原来的住所看了看，还是那一片野草，陌生却熟悉。 　　擦一擦不知不觉留下的泪，法比恩紧紧抱着小小的玻璃罐子，在心中反复鼓励着自己。 　　他决定向北走，到人类居多的繁华地区去。人类不可能有办法解除巫师的诅咒，但是人类的消息灵通，说不定能打听到一些线索。 　　他不辞而别，身上没有仙子可以防身的物品，只有杰奎琳给他的一只号角，吹响它可以向其他狼人证明他对狼人族没有敌意；还有兰斯以前留给他的一种药剂，可以让他暂时变成人类。 　　变成人类有什么好？当然没有。但是在人类对大部分异族喊打喊杀的局势下，他必须隐藏身份。如果法比恩想混入人类城市，他的翅膀无疑是在他脸上写着“我是仙子”四个字，而靠他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收起翅膀的。 　　他将两样宝物收进背包。他的背包是仙子施加了魔法的物品，可以容纳很大体积和很重质量的东西，而背起来却始终轻如鸿毛，也不会改变本身小巧的体积。 　　既已决定，他便开始跋涉。白天用来赶路，仙子对日光极其敏感，只要有一丝阳光，他就不会迷失方向。夜晚他没有日照的力量，行动消耗精力太多，只能幕天席地地休息。由于南方多是尚未开垦的原野、森林，他在路上寻找可以食用的植物果腹，而卢卡斯可以自己捕捉昆虫或其他节肢动物，倒是比法比恩更不担心饥饿问题。 　　路上自然有一些妖鸟怪兽之辈拦路。起初，一只普通的野猪都能吓破法比恩的胆。后来他冷静下来，缓缓地发出仙子之光，多数袭击者感受到其中的善意边主动让路。有些大胆包天的妖怪恶兽看到仙子之光，妄想抓了仙子做营养大餐，全被周遭感受到仙子能量、自发保护法比恩的植物驱散了。 　　一路上，“二人”无性命之虞，无衣食之忧，却有难言之苦。 　　法比恩飞着无聊，便不自觉地想要和卢卡斯说话，但是当他自己咕噜咕噜地说了一大串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手中的蟾蜍可不会与自己搭话。 　　而他只能低头看一眼，闭上嘴，继续赶路。 　　不知道谁说过，孤独是一个人的事，寂寞却是两个人的事。 　　一路向北，越来越感到天气变化剧烈。北方的四季被来就比南方更加分明，夏日灼热，冬日剧寒。法比恩走着走着，就已发现树叶枯黄起来，纷纷落叶。 　　今日一场雨过后，气温骤冷。秋风卷着被大雨毫不留情打落到底的枯叶，狠狠地咆哮着。法比恩带着卢卡斯躲在一处已经空掉的树干中，瑟瑟发抖着。 　　他从不知道世间还有如此冰冷的雨水，如此锋利的风刃。然而寒冷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寂寞。他与卢卡斯说话，哪怕对方只会吐一个泡泡回应，法比恩也能感觉自己在与一个活物交流。 　　然而随着温度渐渐下降，罐子里的卢卡斯每日活动的时间越来越短，进食越来越少，近日连眼睛都半闭半睁，像是要陷入长眠。 　　法比恩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和卢卡斯都会横尸野外。 　　他顶着风走出树干，用力扇着翅膀，加快了行程。 　　必须在真正入冬前进入人类活动的范围。 第18章 落脚 　　天公作美，之后的几天突然秋高气爽了起来，气温也奇迹般地回暖了。空气中虽然有无法忽视的寒意，但是阳光洒在法比恩身上，给了他充沛地能量。他快马加鞭，终于在几天后看到了远处的建筑群，风格无疑是人类的城市。 　　法比恩喜出望外，索性日夜兼程，终于在第一场雪来临之际，到达了一座恢弘的城门前。 　　他已经喝下药剂，翅膀与尖耳全都消失不见，但是他招摇的紫发还是为他招来了不少绝不算是善意的目光。 　　法比恩不由的缩了缩脖子，把玻璃罐子尽量藏进衣襟里。这样的注视会为他的打探带来麻烦，他从背包里找出一件带兜帽的斗篷，披在身上，遮住了头发和半张脸，也隐隐挡住他抱着的玻璃罐子。 　　在守卫严厉又怀疑的目光下走进城，法比恩进入了这座城门上写着“萨特达纳”的城市。 　　正值上午，天空虽下着小雪，但城市中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过往的人有的穿着不太干净的粗布衣裳，也有的穿着精细布料做的衣服，带着华美的配饰。法比恩从没见过这么多人类，不由得紧张地往下拉了拉斗篷，几乎遮住了全脸。 　　他找着找着，来到了一家招牌是书本形状的店前，从窗户看进去，店里是满满的书架，应该是一家书店。 　　打听消息，尤其是在人类的地盘打听其他种族的消息，书店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毕竟人族与其他种族断交百年有余，现在还活着的人类，几乎没有人亲眼见过巫师之类生物。对于人类来说，对其他种族的了解应该属于“历史”或者“考古”领域知识了。 　　他推开店门。店主正在写写算算，没有招呼他。 　　“请问老板，有关于巫师的书卖吗？”法比恩试探着问。 　　他这一问，老板他起头来，把眼睛往下挂了挂，赢一半的小眼睛死死盯着法比恩大量。 　　法比恩被他看得心慌慌，但还是强装镇定，和老板对视。 　　“要找巫师的书？你是刚进城的外地人吧？” 　　“啊，是的，我今天刚到贵宝地。”法比恩谦逊地说道。 　　“那我告诉你，你刚刚说的那个词可是禁语。无知者无罪，我就当没听见了，在这萨特达纳城里可别说第二次了。你走吧！”书店老板说着又低下了头，忙起了自己的事。 　　禁语？我刚刚说了什么？“巫师”、“书”和“卖”，总不能是后两者吧！ 　　这“巫师”怎么成禁语了？人类已经排外这么多年，总不至于仍然敏感地把其他种族名列为禁语吧？而且如果法比恩没记错历史课上教的内容的话，即使在最紧张的那几年，人类对巫师一族的敌意也是最小的。 　　法比恩想不明白，只能说：“那我不买了，只想问问您，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巫……那个词怎么成禁语了呀？” 　　老板眼睛也不抬，摆摆手示意他出去。 　　法比恩无奈，只能离开了书店。他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从哪里着手。 　　“呱——”一直睡着的卢卡斯突然叫了，叫声从斗篷里传出来，路人视角来看，就是法比恩肚子发出的诡异声音。 　　法比恩赶快捂腹狂奔起来，到一处无人的小巷里，才把卢卡斯取了出来。 　　卢卡斯果然醒了，还咂咂嘴，看起来是饿了。 　　这么一折腾，法比恩感觉自己也饿了。他身上没有人类通用货币，要找吃的就只能出城到野外去。 　　好死不死，法比恩临时跑进的这一条小巷，正通着一家酒馆的后院。此时正值午饭时间，酒馆中飘出悠悠饭香。 　　这一路风餐露宿，法比恩吃的不过是一些生果子，现在闻到这个味道，唾液腺不受控制的分泌期了唾液，肠胃也迫不及待地蠕动起来。 　　真要命。养尊处优的法比恩小朋友终于知道金钱的宝贵。在仙子部落，虽然也有类似金钱的一般等价物，但大多都被嫌弃的不行。高贵的仙子认为它们有“铜臭味”。 　　而现在摸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法比恩只能顶着小雪往城门走去，准备出城。 　　意外的是，城门处不知怎的排起了长队。法比恩在长长的队尾，看到城门铁闸居然已经半关，守卫在下面与排在队首的人交流着什么，双方情绪激动，似乎马上就要起争执。 　　法比恩混到看热闹的人围成的圈圈里，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西格蒙德中士，你给我解释一下现在是怎么回事？突然戒严，也不提前张贴告示，这让我在我的吉薇艾尔小姐面前颜面尽失！你要赔偿我的损失！”一位衣着考究的男性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一位守卫的鼻子，义愤填膺。他身后的马车看起来结实又漂亮，显然价格不菲。 　　“西吉子爵，我知道您今天和吉薇艾尔小姐相约郊游。并非是我们没有提前贴告示，而是命令刚刚下达，要求立刻封锁城门，不让任何人没有通行证的人出入。” 西格蒙德中士礼貌地说。 　　“封锁城门的对象也包括我——伟大的西吉子爵吗？你给我睁眼看看，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男爵气红了脸。他的吉薇艾尔微微掀起马车的帘子，看到这一幕，子爵更是不能向这几个守卫妥协。 　　“子爵，您可能没有听清，我刚刚说的是任何人，任，何，人，没有通行证的话都不允许出入。” 　　“你！好吧，你现在就去给我找一张通行证，要快！”子爵命令道。 　　“子爵大人，抱歉，我们没有通行证，也不知道通行证有哪里派发。还是请您今日先回吧。”中士看似谦卑却毫不退让地说。 　　子爵感觉自己十分丢脸，正欲大发雷霆，马车里却传出了悦耳的女声：“子爵，不要为难西格蒙德中士了。郊游我们改天再去，今天您可否请我去您府上喝茶呢？” 　　看来这跋扈的子爵爱上的小姐却十分知书达理，法比恩想。 　　子爵果然被这位小姐说服了，说到底，他只是不想让吉薇艾尔扫兴，至于去郊游还是喝茶，对他来说无差。只是他还是做出了一副吃了亏的样子：“好吧，中士，我西吉大人有大量，今天就算了。” 　　“谢谢您的理解。”中士点头致意敬意，目送子爵的马车原路发回。岗哨里走出了一个士兵，把一张告示贴到了城门边，排队的人纷纷去读，得知的确是国王下令，封锁萨特达纳的四个城门，除了经过官方认证的一些贸易运输商人可以拥有通行证以出入城门，其他的所有不能以任何理由通过。 　　下面还用小字写了一行补充：必须的通行证均已发放完毕，萨特达纳王国不会再签发任何通行证。 　　群众哗然。这意味着萨特达纳彻底封死了。 　　法比恩满脸便秘的表情。怎么自己刚进城城就封锁了？关键是不让他出城，他去哪里找吃的啊！他现在是人类，不能变成小光球飞过铁闸。最可怕的是，他不知道药水什么时候会失效。兰斯告诉过他，但他根本没觉得自己会用到，所以没有记住。现在他只记得似乎药水消失的前几秒钟，他会有明显的感觉，具体是什么感觉，只能自己体验了。 　　药水作用消退了的话，他自然可以出城觅食。但药水只有三瓶，如果药效消退过快，一瓶已经用完，法比恩的打探工作却毫无进展。 　　真是矛盾。 　　肚子又叫了起来。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自己饿还不算什么，在这么多人的城市里，他也不敢放卢卡斯自己到处跑去找吃的，说不定就被醉汉踩死，或者被哪家店的店主打死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会被困住城市里，法比恩一时脑子短路，只能在街上随意游走。他看了看背包，想找找有没有对人类来说值钱的东西，卖掉看看能不能换些吃的。然而他随身携带的只有一把雨伞、一只小刀，还有一架他最喜欢的竖琴，这是他出生时长老慎重挑选赠与他的东西，将要伴随他的一生，绝不可能卖掉。 　　看了看，也只有他一直挂在胸前的紫水晶坠子了，没什么特殊意义，只是做工精致，非常好看。它本是兰斯的东西，法比恩用了不少仙子特产换来的。 　　他来到一家旅馆，摘下项链，放在桌上，想在这里找个地方栖身。 第19章 谣言 　　旅店老板见一个斗篷遮住大半张脸的可疑人物走近点来，心中本有些慌张。但当他看到法比恩拿出一块纯洁的紫水晶，眼睛都快发光了。只是他看出了法比恩不谙世事，故意装作看不上他的项链。法比恩信以为真，当老板说只能给他一间小房间，只能住一个星期，而且只包早饭和午饭时，他也稀里糊涂答应了。 　　天知道这个坠子都能买下这一座旅店了。 　　天真的法比恩上了楼进了那个小房间之后，累得直接躺在了略带潮湿的床上，还在感谢老板的善良呢。 　　法比恩以前十分挑剔，别说又暗又潮的旅店小房间，连香氛味道不合心意或者灯光颜色不够满意的室内他都不愿意进的。只是这一路的旅程，几乎已经磨光了他的娇气。 　　一个星期，应该足够自己休整状态，打听到需要的消息了吧？ 　　“咕——”“呱——！” 　　卢卡斯在桌子上叫了起来，恰巧法比恩的肚子也叫了一声。法比恩这才意识到，当务之急是给自己和卢卡斯找点吃的。 　　他走下楼，问老板要了一份午饭。老板从他身上大赚了一笔，正在美滋滋，所以也没太吝啬，让厨房给他多盛了点饭菜。 　　法比恩没吃过人类的食物，先是试探性地尝了尝，惊喜地发现味道不错，才大快朵颐起来。当然他也没忘机装走一点点肉，回去喂给卢卡斯吃。 　　“哎！吉米！你不是号称‘隔墙耳’吗！那你给我们说说，萨特达纳怎么突然闭城了呢？” 　　旁桌坐着几个男人也在吃饭喝酒，看穿着像是普通平民。他们聊着聊着声音大了起来。法比恩目不斜视，但是也在偷偷地听他们讲话。 　　“哈哈！你问对人了！但是天机不可泄露。你们想知道？来来来，先把酒钱替大爷我交了！” 　　“真他妈个贱人！”桌上的人起哄着，却还是把酒钱付了。 　　“这就对了，想从‘隔墙耳’这里听消息，不拿出诚意是不行滴！” 　　“快说快说，别他娘的废话。”“编不出老子打掉你的牙。”众人七嘴八舌嫌弃道，却还是一副迫不及待地想听他说的样子。 　　“我跟你们说，其实什么屠龙娶公主，都是骗人的！”“隔墙耳”得意洋洋，翘着腿喝着酒，故弄玄虚地说。 　　众人发出“吁——”声。 　　“爱信不信！这就是我们的萨特达纳的王室贵族骗你们这些傻逼的！其实公主早就被‘她’变成妖怪了，谁娶谁傻！” 　　她？她是谁？法比恩听不懂。 　　“什么妖怪？”“是啊，不是说昏迷了吗？”众人质疑道。显然他们知道“她”是谁，因此焦点集中在“妖怪”这个词上。 　　“就是浑身恶臭，满身癞痢的那种妖怪！舌头有一尺长，饿了还吃人呢！” 　　“啊？那国王还下令说屠龙的勇士可以赢取公主，还能获得王位继承权？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没被恶龙杀死，也让公主杀了！” 　　“还公主呢，那是妖怪！妖怪早就没有人性了！”“隔墙耳”撇撇嘴，嘲讽地说。 　　恶龙……？法比恩很奇怪。龙族已经灭绝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萨特达纳人民口中呢。这些人一口一个“屠龙”，像是已经与“恶龙”开始了战斗。 　　“那国王的目地是什么啊？难道是被‘她’控制了，让我们自投罗网？”有人问道。 　　“不不不，”“隔墙耳”放下腿，正色道，“这正是我想说的。其实，这都是国王的阴谋。他想从那些感觉进入森林的人中选出一个外表最英俊、身体最健壮、内心最勇敢的小伙子，献给又老又好色的‘她’！你们是不知道……其实‘她’也是不甘心给龙当帮手的。‘她’只是嫉妒公主的美貌，嫉妒有那么多优秀的小伙子深爱着公主！所以‘她’与国王做交易，要我们萨特达纳最优秀的男人，这样‘她’才会解除公主的魔法！” 　　众人发出惊呼，原来是这样。 　　法比恩听得似懂非懂。“她”是谁？听起来力量强大，却丑陋又善妒，把公主变成了妖怪。 　　“不过这个国王今天总归是良心发现了。近些日子我们城里的男人都想着屠恶龙娶公主，头脑发热就往森林里跑。要知道，他们大部分可都不能全身而退啊！有的丢了胳膊和腿，有的瞎了眼睛掉了耳朵，有的肚子都被穿了个大洞，直接死在了森林里！所以我猜，国王大概是不想和‘她’交易了，直接封锁城门，以防再有人出去送死。” 　　……因为这种原因被困在城里，法比恩欲哭无泪。 　　“隔墙耳”还要再说，这是旅店门开了，进来了几个穿着盔甲的士兵，身上还印着萨特达纳的国徽。 　　“都说什么呢？又是你！吉米！再让我看见你胡说八道，我就拔了你的舌头，丢你进监狱。那样你连男人的老二都舔不了，得让里面那些混蛋操到屁股开花！”为首的士兵显然认识“隔墙耳”吉米，凶巴巴地威胁。 　　“隔墙耳”连个屁都不敢放，灰溜溜地小跑出旅店。众人无趣，纷纷散了。 　　……人类说话真粗鄙啊。法比恩摇摇头，吃完了最后一口饭，悄悄上楼去，没引起谁的注意。 　　之后的几天，法比恩就在城里辗转打听消息。中途药水失效了，他在前一刻明显感到个声音在脑海里说：“我要变回仙子了！” 　　他赶快跑到了没人的地方，果然不一会耳朵和翅膀就出现了。 　　兰斯这个药水未免有点太智能了吧！好像放了一个留声机在他脑子里啊！等药效将尽时就自动播放了！而且这声音是自己的啊！他可没记得自己说过这话啊！ 　　然而萨特达纳还是未开城门，他只好又喝了一瓶药水。好在他也弄懂了这座萨特达纳城中发生了什么。 　　一头龙，不知怎地在萨特达纳西边约3公里的黑森林中安了家。它看上了萨特达纳的公主，国王为保护公主，建了一座塔软禁了她。龙求而不得，让一个恰好嫉妒公主美貌的老巫婆把公主变成了妖怪。人们口中的“她”，就是指那个巫婆。 　　传说由于老巫婆小肚鸡肠，在背后议论她的人会被她报复，所以人们不敢直说“巫婆”，而是用“她”来代替。 　　法比恩觉得自己真是不走运，在一个“巫婆”是禁语的城市里，他要怎么打听有关“巫师”的线索啊！两个词这么像！ 　　但是能把人变成妖精的巫婆，一定是一名巫师。法比恩如果能见到她，说不定就能找到解除卢卡斯诅咒的方法。最坏也能请她帮忙找一下兰斯的下落。 　　只是萨特达纳人们对巫婆的形容都是“丑陋”、“年老”、“好色”、“善妒”、“邪恶”之类，令法比恩感觉她难以接近。 　　这些说法法比恩是统统不信的。巫师是一个神奇的物种，他们拥有超长的寿命，可以用魔法或魔药任意改变人的身体，包括外表和性别器官。所以“丑陋”、“年老”是绝不会出现在巫师身上的词。除非这个巫师口味特殊，喜欢让自己保持一个又老又丑的状态，但是正常情况下真是少之又少。兰斯算是一个随性的巫师了，他也绝不会让自己的脸充满褶皱和污泥。 　　至于“好色”、“善妒”，那几乎更不可能了。社会学老师说过，巫师在情感方面十分麻木，在性行为上也没有别的种族那么重视，通俗的说，根本就是“无性恋”与“性冷淡”！因为他们的繁衍太随意了，无论男女，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只要喝一瓶药、施一个法术，甚至不需要□□，也不需要自己分娩，都可以获得一个继承自己血脉的后代。 　　所以这几个形容词里唯一可能成立的就是“邪恶”了。法比恩猜想，巫婆想要青壮男子的原因一定不是贪图美色，而是作为她炼金的原料，或者某种魔法的引子。 　　想明白这一点，法比恩也丝毫没有放下心来。毕竟他自己就是好看的男孩子！会不会被那个巫婆生吞活剥啊！ 第20章 埋伏 　　他不敢再去想什么接近那个巫婆的方法，只能趁着第二瓶药水的药效还在，在萨特达纳城内打听到尽可能多的消息。 　　七天一晃而过，法比恩带着卢卡斯离开了旅店，想去前几天听说的贫民窟找个地方栖身，顺便从每天散落在城市各处的乞丐口里挖掘些有用信息。 　　没了遮风避雨的地方，法比恩才真正感到冬天来了。此时寒风已有刺骨之感，街上的路人都穿上冬衣，连乞讨中的乞丐都不知从哪找了些破棉布盖住腿。 　　几乎刚离开旅店，卢卡斯就陷入了冬眠。法比恩索性把卢卡斯取出来，放在自己衣服口袋里面。 　　一路问询到了“贫民窟”，法比恩一看，不过是一个干涸的旧井，装了一把梯子。井下似乎是一个地下河流过形成的地洞，井里满是无家可归之人，寒冬腊月几乎不着寸缕，一个贴一个地躺在地上半死不活。 　　法比恩相当失望，却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找到一个相对人少的角落，靠墙坐了下来。他把沉睡的卢卡斯从口袋里取出握在手里，心中对今后的要走路感到迷茫。 　　恐怕只能选择离开了。离萨特达纳最近的一座人类城市在相当远的地方。想起之后又要风雨兼程，法比恩开始觉得连枯井潮湿的地面都十分舒适。 　　法比恩坐在地上，闻着周围乞丐身上散发出的臭气，居然也小睡了一觉。醒来时已夕阳西下，井口透进黄昏特有的红光。 　　法比恩起身欲出去找点吃的。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法比恩心中大呼不好，这是药水将要失效的前兆。 　　法比恩以最快速度爬出井口，朝一处阴暗的小巷奔去。果然刚跑出人群，他的翅膀就显出了形。 　　真是千钧一发，差一点就要在人前上演变形大戏了。法比恩把卢卡斯收进背包，摇身一变成光球，沿着各种墙角、草丛，悄无声息地飞出了城。 　　飞出安全距离，法比恩变回原形。几乎同时，一阵大风袭来，冰冷刺骨，吹得法比恩战栗起来。法比恩用斗篷包住脸，却敏感地感到有个轻轻的东西落到了自己的头顶。 　　风云变幻来得突然。没几秒钟，乌云便遮住了残阳。风声呼啸，裹着鹅毛大雪降临在萨特达纳的郊外。 　　“真倒霉。”法比恩不由得心中怨念，却只能捂着斗篷顶风前行，去找一个遮风避雨之地。 　　然而雪越下越大，法比恩几乎看不清前路。风偶尔吹起兜帽，刮得他的脸生疼。由于法比恩刚从人类变成仙子，体内能量甚微，偏偏现在又没有日光供他补充能量，也没有可以食用的植物补充体力。他现在感到寒冷极了，双腿几乎不再受他驱使，大脑也难以思考。 　　可是附近是一片平原，有零星几棵树，在风雪中已然摇摇欲坠、自身难保，更遑论为他提供庇护。 　　艰难行了几里，他终于倒在已经厚到脚踝的雪里。冰雪侵吞着他身体。他一天没有进食，体内几乎没有热量抵御严寒的侵略。 　　难道他要死在这里了吗？他熬过了失去爱人的痛苦，熬过了在人类城市中辗转的艰辛，却将命丧在他最熟悉、最热爱的大自然手中？ 　　他翻了一个身，躺在雪地中，看着灰色的云，看着在风中胡乱飞舞的雪花，无头苍蝇般乱撞，最后狠狠地被风摔到地上。 　　他笑出了声。雪花注定要从天上掉落到地上，无论在空中如何挣扎，结局总归是一样。 　　法比恩掏出卢卡斯，双眼湿润地看着无忧无虑睡着地小蟾蜍，喃喃自语道：“卢卡斯，我们要分别了。” 　　他怜爱得用拇指抚摸着蟾蜍丑陋又恶心的皮肤，深深地看着，一眼也舍不得移开。 　　“卢卡斯，你就这样睡过去吧。等来年春天，我们又是这片土地的一份子了。长老说，落叶要归根，可惜我没能死在生命树下，我的命运将要永远的终结了。” 　　仙子死后化作精华仙尘，需要被撒到部落的生命之树下，生命树才能以此作为养分孕育新的仙子。待到又一颗生命之果落地，就能为部落带来一个新的现仙子。死去仙子的命运得以延续，生生不息。 　　不知道千里之外的故乡现在如何了，那颗巨大的生命之树依然蓬勃生长着吗？马吉长老和阿尔托长老有没有担心自己？朋友们会不会想念自己？兰斯是不是已经回到了他的小屋，艾德里安也依旧陪着他？卢卡斯……他的部下们有没有办法解决领地中的内乱呢？ 　　法比恩平时不太爱思考的小脑袋里闪出了很多画面。他想起了很多人和事，像一场场戏剧在倒带播放着，而终场戏定格在一个阴雨天的森林中。 　　他怀里藏着刚从兰斯家取回来的仙药，这让他感觉很紧张。他才接到这份工作没多久，心里一直担惊受怕的，害怕卖药的巫师兰斯不好相与，害怕交易过程出了差错，害怕路上有不轨之徒抢走了自己的药水。 　　想着想着，法比恩不由自主地又把装着药的瓶子往里藏了藏，尽管他的身躯只有如此单薄。 　　乌云彻底遮住了太阳，细密的雨点打在身上，越来越痛，暴风雨可能就要来了。 　　法比恩只能更用力地扇着翅膀，尽可能快地飞着。 　　雨声盖住了草丛里潜伏的不寻常的悉悉索索声，法比恩一心赶路，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踏入了烈焰红星头鬼笔的捕食陷阱。 　　烈焰红星头鬼笔是变种的巨型菌，菌体形似章鱼爪，从土中钻出时和一棵树同样高，而它的“触手”能伸到几十米长。此时，它正将触手遍布在四周的草木丛中，等待时机将这个傻乎乎的仙子收入囊中。 　　法比恩感觉有毛骨悚然，却不知是为何，只当是雨冷天凉。直到一股恶臭传来，熏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才意识到自己危险的境地。而此时，他脚下的土地已经震动起来，猩红的烈焰红星头鬼笔猛地从土中钻出，挡住了法比恩前行的道路。 　　“这是……”法比恩睁大了眼睛，这森里中不乏奇花异草，但它们却很少向仙子发出攻击。因为仙子一族自带“植物友好”光环，他们的回春之力更是能帮助普通植物起死回生。而此时的烈焰红星头鬼笔却只把法比恩当做香喷喷的食物，八只触手中的两只已经直冲法比恩而来。 　　法比恩扇起翅膀，企图飞至空中躲避触手的攻击，然而速度不够快。烈焰红星头鬼笔的一只触手卷住了法比恩的脚踝。 　　“不——”法比恩绝望地喊出声。他看到烈焰红星头鬼笔的茎中心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里面是可怖的尖牙和恶心的粘液，相信自己被送到里面之后，不到三秒就会没了全尸。 　　而烈焰红星头鬼笔不会理会他的抗拒，它的触手已经分别缠住了法比恩的腰和四肢，甚至有一只都伸进了法比恩的嘴里。 　　一瞬间，令人难以忍受的臭味充满了法比恩的脑袋，让他无法思考，更无法呼救。 　　触手包裹着法比恩，缓缓地向中央的“口”送去，法比恩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里那个“绞肉机”越来越近，却什么也做不到。烈焰红星头鬼笔触手上的粘液让他的皮肤灼热刺痛着，他连挣扎都做不到。 　　法比恩离烈焰红星头鬼笔的口已经只有一人的距离，烈焰红星头鬼笔也像是等不及了，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看法比恩就要被高高抬起扔进口中，烈焰红星头鬼笔却突然停止了动作，下一个瞬间，它发出沉闷却巨大的声响，伴随着大量液体流动的声响。 　　法比恩扭着头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却因为被触手牢牢把持着，视线受限。他只看到烈焰红星头鬼笔的茎上破了一个大口，此时它体内的液体正在不停地留出。 　　猝不及防地，烈焰红星头鬼笔又发出了一声痛呼，它茎体上另一边也出现了一道同样的伤口，还没等它反应过来，伤口却一道一道地陆续出现，越来越严重。 第21章 猎物 　　烈焰红星头鬼笔终于暴怒了起来，它甩开了手中的法比恩，用触手不停地按住伤口，还在四周烦躁地乱划着，保护自己不再受伤。 　　它的防御却没有起到效果，茎体上仍旧不停地出现裂口，像是空中有一把无形的刀刃，一下下地划在它身上。 　　法比恩从高空掉下来，摔了个七荤八素。他身上还带着烈焰红星头鬼笔的粘液，导致他落地之后久久不能行动。等粘液被雨水渐渐冲到地上，法比恩才扶着树站起。 　　看到眼前的事态，法比恩却没有 “得救了”的放松。他只能看到烈焰红星头鬼笔的身体在不停的裂口，而四周却没有伤害到它的东西存在，这一切像是一个鬼故事。他抹了把脸，聚精会神地看着，却只能捕捉到一些模糊的影子，在空中若隐若现，却在所到之处留下可怖的创口。 　　法比恩后背发凉，头脑中一片空白。烈焰红星头鬼笔已经无法直立身体，茎身几乎倒塌了下去，只有触手还在胡乱挥舞着。 　　这时，法比恩听到了一声嘹亮的嚎叫。住在森林里的他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这是一声狼嚎。 　　随着这声狼嚎，几个快到看不清的身影从草丛中一跃而起，在空中准确地咬住了烈焰红星头鬼笔的触手。烈焰红星头鬼笔的一只触手上挂着一只狼，显然是经过了战术指挥。烈焰红星头鬼笔一阵懵，仿佛不知道这些会咬人的小东西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而狼群从不会给犹豫的敌人任何机会。 　　显然，烈焰红星头鬼笔的粘液和恶臭也让这几头狼受到了些困扰。但他们没有任何停顿，而是用力地甩动脖子，竟纷纷将触手的顶尖撕扯了下来。 　　没有尖端的触手像是失去了感知，烈焰红星头鬼笔再也不能完美地控制它们，只是让他们别扭地运动着，显然已经不能对着几头突然出现的狼造成任何伤害。 　　几头狼已经稳稳落地，有序地站成一排。而最中心的一头体型最大，皮毛是明晃晃的金色，而末端却又一抹奇异的红色，这让他看起来就像一簇跳动的火焰。 　　这头金狼显然是头狼，他落地没过多久就又再次跃起，当他飞到半空中时，忽然身体开始变形。他的毛发褪去，前肢站起。 　　等法比恩反应过来，这头金狼已经化作一个高大的男性人类，高举的右手上又又长又锋利的指甲，此时已经招呼到了烈焰红星头鬼笔的口部。在自己看来如此有杀伤性的烈焰红星头鬼笔巨头，却被这一爪子撕裂开来，血液飞溅，牙齿崩落。烈焰红星头鬼笔彻底失去战力，轰然倒地，一动不动。 　　终结了烈焰红星头鬼笔的男人从高空坠地，却丝毫不见狼狈。尽管有着人类的身体，却仍然如狼一样敏捷，轻巧落地。他都没有回头看一眼倒地的烈焰红星头鬼笔，只是起身优雅地看着自己的爪子。如果不是因为此刻他正赤身裸体，倒是很像以为刚刚轻松赢得了剑术对决的剑士，在确认自己武器的状况。 　　这时，其他的狼也纷纷化成人形，朝他们的老大靠拢。有两个人拿出衣服，轻车熟路地为老大和同伴们披上。 　　法比恩一直扶着树，震惊的表情到现在也没有收起来。 　　狼群的头领披上了一身帅气的红色长袍，擦了擦自己的爪子，才转头过来看着法比恩。 　　法比恩被他这么一看，突然回过了神。和人家一对比，现在的自己满身粘液和雨水，呆呆地张着嘴，显得狼狈极了。 　　那头狼已经走了过来，接过手下递来的另一件袍子，披在了法比恩身上。 　　“谢……谢谢。”法比恩傻乎乎地道谢，不知所措地用手拉扯着自己身上的袍子。 　　“嗯，穿着吧。”那头狼却好似不以为意。他看了看法比恩没有严重的伤，朝着自己身边的一个女手下说道：“没想到下了雨提早返程，反而逮到了这个家伙。” 　　“是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娘蹲了它一个礼拜，今天居然溜溜达达就遇到了。”那女手下用手把淋湿的头发别到耳后，尽管满身雨水，举手投足确实充满野性的优雅。 　　法比恩看着眼前这位湿身却性感的大姐姐，不由得意识到，自己现在一头卷毛被雨水淋得全都贴到了脸上，凌乱又邋遢。同是淋雨，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麦克，取了它的心脏带回去。” 　　“是。” 　　不过现在也没人顾得上法比恩的外形。头狼转过身去安排着工作，狼群已经散开，有的打扫战场，有的在雨中冲洗着身上残留的粘液。那位叫做麦克的高个子领命，敏捷地跳到烈焰红星头鬼笔的残骸上，一爪下去掏出了它还带有余温的心脏，在冰冷雨天的空气中冒出丝丝白气。 　　“快回家吧，它的尸体不一会儿就会引来各种东西，都不是你能对付的。”头狼又转过头对法比恩说。 　　“好的。嗯……我叫法比恩，谢谢你……们救了我。”法比恩越来越觉得自己看上去一定很窘迫，但是却还是向这群狼人道谢。 　　“哈哈，别在意这个。我们追踪这个家伙好久了，今天也是幸运，碰个正着。”头狼爽朗地笑着。 　　是啊，人家根本没想救自己，只是狩猎目标的时候，顺便让他血口脱险了。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法比恩鼓起勇气问。 　　“哦，我叫卢卡斯，这些都是我的族人，我们住在森林西边。”卢卡斯指了指西边。 　　法比恩所居住的仙子部落在森林东南，而巫师兰斯的住所在北部，尽管每次取药他都要南北跨越整个森林，但西部是他从未涉足过的地方，不想竟有一个狼人的领地。 　　法比恩不熟那块地方，也无从接话，只能点点头。 　　卢卡斯走近一步却拍了拍他的肩：“别久留了，这森林可没那么和平，尤其是雨天。你这个小身板，想要丛林冒险，还是再锻炼锻炼吧。你看你的肩膀这么……咦，你肩后面的是什么？” 　　卢卡斯一副大哥教导弟弟的样子说着话，却不经意看到了法比恩身后的一对奇怪的发光物，形状居然像一对翅膀。 　　仙子的翅膀本就没有实体，之所以可见就是由于光的高度聚集。阴雨天没有阳光的滋养，法比恩翅膀显得有些暗淡，卢卡斯竟没有第一时间看到。 　　“这是我的翅膀……” 　　“你有翅膀？！等等，你是仙子？！”卢卡斯睁大了眼睛，银色的曈中满是惊讶。 　　“是，是的。”法比恩不知道为什么卢卡斯会有这么大反应。 　　“那你刚刚从空中掉下来的时候为什么……”卢卡斯表情复杂。他分明看到了这个仙子摔了个嘴啃泥。 　　“我没反应过来……”法比恩尴尬。 　　“哦，哦，是的，毕竟很突然。”卢卡斯的神情突然变了。刚刚运筹帷幄的头领模式骤然消失，连说话都变得有些磕磕绊绊。 　　法比恩一头雾水。 　　“我，我听说……呃，仙子……仙子都长得很好看，一直想看看来着。”卢卡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有些发红。他虽然年纪不算很大，长相却是成熟、性感又狂野，此时一副害羞的神情，看起来很有冲击力。 　　法比恩听了，脸变得比卢卡斯还红：“不是所有仙子……都……好看的……”毕竟现在自己的模样大概和好看差着八千里远。一身雨水、粘液、泥土和杂草，鲜艳的衣服已经变成了破布，平时精心打理的发型更是早已不存在。 　　“啊，啊……没关系的，我没见过仙子，感觉很好奇。你住在哪里，我改天可以去拜访吗？”卢卡斯其实也知道，自己听到的那些狼人们吹牛说出来的东西真假参半，并不十分在意仙子是否都长得好看。只是这种会发光、长翅膀又娇小的生物，让他十分感兴趣。 　　毕竟狼人再进化，祖先也是狼。狼，犬科，犬属，犬类，天性如此。 　　法比恩也是第一次见到狼人，十分新奇，更何况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的提议自己自然不愿拒绝。但是长老们规定，不能把外族人带到部落，因此他现在有些纠结。 　　卢卡斯知道了他的纠结后，很大方地表示理解。他自己作为领主，对领地主权也十分敏感。 　　“我回去和长老请示一下，如果他们知道你是我的恩人，也许会为你破例。”法比恩想了想说。 第22章 火焰 　　卢卡斯依然很高兴。就算无法亲眼看到仙子的部落，他也知道了在森林里还有这样一群奇妙的邻居，这已经让他很兴奋了。 　　法比恩与卢卡斯约好明天这个时候在森林东南的仙子部落附近见面。如果长老同意狼人进入部落，法比恩就出来迎接他；如果不同意，法比恩也要送出一份礼物答谢他的救命之恩。 　　两方人各自回家。法比恩第一时间跑到了长老的议事厅去请求许可，却只得到毫不犹豫地拒绝。法比恩很失望，但他丝毫不意外，长老们定的规矩至今还没有一次破例呢。 　　不过长老们也不是那么不知感恩。狼人从危险中救出了仙子，仙子自然要答谢他们。于是长老们以仙子部落的名义为狼人们准备了一份谢礼。 　　法比恩结果包装精美的礼物，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仙尘——真是仙子与任何外族建交之必备物品。其作用参考《平行时空的未来东方》中描写的一个叫“中国”的国家的特有动物——大熊猫。 　　法比恩却觉得这十分敷衍。他自己会为卢卡斯准备另一份谢礼。至于仙尘，只当是部落的集体新意，顺手送了就罢。 　　他回到自己的小屋，取出画具，闭着眼睛回忆着刚刚有惊无险的一幕。画笔仿佛自己有了生命，带领着他的手在纸上舞动跳跃着。 　　等法比恩睁开眼，纸上只有一个高大俊朗的身影。匀称的肌肉，小麦色的肌肤，一双闪着光的银色眼睛，还有大大的笑容。 　　法比恩愣了一秒，便想把这画揉碎丢掉，却终是没忍心，只是换了画板，重作一幅。 　　要死了，他明明想象的是狼群战斗的画面，画出来怎么只剩卢卡斯一人，还是人形的。 　　三心二意画着画的小画家根本没意识到，他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了。 　　卢卡斯看到了远处嘟着嘴跑来的小仙子。明明身后带着一双大翅膀，却赌气一般用双脚跑着。显然他不太习惯跑步，中间还掺着蹦蹦跳跳，像只小兔子。 　　这只小兔子有一头鲜艳的紫色头发，稍稍有些长，发梢俏皮地翘着、卷着，显得可爱极了。如果没记错，他的眼睛也是紫色的。 　　哈哈，果然是小兔子，毛色和瞳色一样。 　　法比恩刚跑到跟前，就看到卢卡斯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啦？” 　　法比恩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服，是部落里最好的裁缝做的。尽管他不想穿，总觉得只是送一份礼物，这样显得太隆重，好像自己很重视这件事似的。 　　但是最后还是忍不住穿了，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难道这衣服很奇怪吗？卢卡斯为什么在笑？ 　　法比恩瞬间将自己准备的台词忘了个精光。为了防止太过紧张说话吞吞吐吐的，他提前写好了稿子，内容就是简单的感谢，他却练习了很多次。 　　“哈哈，没什么，就是在想你想只兔子。” 　　紫色的兔子露出了呆呆的表情。 　　“哈哈哈，太像了。”卢卡斯忍不住笑出了声。 　　“……别笑了。”法比恩嘟嘴，这是他向长老们和巫师兰斯撒娇时的习惯性动作。 　　卢卡斯看到小兔子气鼓了，不敢再笑，只好整理了一下心情，说道：“怎么样，你的长老们是不是不同意啊？” 　　法比恩挫败点头。 　　“没关系，能看到一只白白胖胖又香喷喷的兔子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卢卡斯又忍不住逗他。 　　法比恩却觉得他是在嫌弃自己昨天脏兮兮的样子，心里敏感地难过了一下。不过他今天是来送谢礼的，一定要表现出彬彬有礼的大方模样，不能让恩人觉得自己小家子气。 　　“昨天谢谢你……们，这是部落仙子们的一点心意，希望你能喜欢。”法比恩先把装着仙尘的漂亮锦囊递给了卢卡斯。 　　“这是？”卢卡斯接过，轻轻摇了摇，显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是仙尘。如果你们没有特别需要，把它混在食物里吃掉就好。”仙尘的功能十分复杂，法比恩根本记不清，只能说一种最简单的用法。 　　“哈哈哈！——”卢卡斯突然又爆笑起来。 　　法比恩无辜眨眼。难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你真的是仙子吗？仙尘这么用，不是暴殄天物吗？哈哈哈！——”卢卡斯好歹是一代领主，当然听说过这种仙子的这种神奇产物。仙尘有着“起死人而肉白骨”的神力，用来吃，顶多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这不是浪费是什么！ 　　法比恩挠头。其实，他想说，仙尘对于仙子来说，顶多算一种……护肤品。对别的种族有什么神奇功能，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总之，这么珍贵的礼物我就收下了，替我向你的长老们问好。”卢卡斯将锦囊收进衣服口袋。今天他穿着一身繁复的红色长袍，布料上乘，袖口和纽扣都是珍贵的兽皮和宝石，领口还有鲜艳的鸟羽，让他显得高贵却野性十足。 　　“还有……这个。”法比恩却突然从身后又拿出一个盒子。卢卡斯接过放在手上，只有他的手掌那般大。 　　“这是我个人为你准备的谢礼……我，我也知道有了部落的礼物其实就够了，但是毕竟我才是被你救的人，所以我想以我个人名义再送一份也没关系……如果你觉得多余也可以不收，但是我……”法比恩又开始紧张。他很怕卢卡斯觉得自己单送一份礼物很刻意。 　　“不管是什么，我猜我会很喜欢。谢谢你，法比恩。” 　　法比恩抬头，看到卢卡斯朝他露出大大的微笑。 　　之后卢卡斯说了什么，法比恩已经记不清了。直到两人分别，他满脑子都是卢卡斯的笑容，看起来像是永远没有烦恼，永远不会悲伤，永远不会失去信心。 　　他把自己的画作装进空间盒子送给了卢卡斯，当然是他画的第二幅，内容是几头英武非凡的狼与巨大的菌怪作战。 　　但他仍藏着一份私心。 　　他把第一幅画贴在了这幅的背面，一起封进了画框里。 　　当这些回忆倒带结束，法比恩的视线里又只有茫茫白雪。 　　法比恩无奈地笑笑，却仍然环顾四周，要把这不熟悉的自然之景印在记忆中。 　　最后他看向卢卡斯，捧着它缓缓凑近自己的脸，在蟾蜍的嘴上落上深情一吻：“再见，我的卢卡斯。” 　　肆虐了萨特达纳将近两天的暴风雪终于退去，久违的阳光洒在这片土地上，不够热烈，却足以让萨特达纳人感到温暖。 　　萨特达纳西方的郊外，白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变得松松软软。 　　忽然，雪中出现了一丝不寻常的动静，就像是一片平静的水面竟从水底泛出了一片涟漪。 　　最上层的雪塌陷下来，一个红赤身裸体的男子从雪中坐起身来。他满头火焰一样的红发，露出的上半身足以显示出他的精壮高大。 　　此时他揉着眼睛，露出迷茫的表情，仿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自己为何在此处。 　　忽地，他还在水中的左手摸到了某样柔软的东西。他一愣，赶快起身刨起雪来。 　　当他看到雪中埋的人之后，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无暇思考，摇身一变，化身成一匹威猛异常的金狼，将冻僵的人圈在怀中。他的毛发末端有一抹特殊的红色，让他整匹狼看起来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正如他炽热的体温，小心翼翼地包裹着怀中之人。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传来动静。金狼惊喜过望，叫着心爱之人的名字，出口却变成了一声悠长的“嗷呜——”。 第23章 化形 　　朦胧中，法比恩感到身处一处热源，让自己血液都停止流动的身体恢复了温暖。他觉得舒适极了，不自居的贴禁热源，毛茸茸的感觉让他更加舒服。 　　难道这就是人们说的天堂？是暖呼呼的棉絮，包裹着自己冰冷的身体。 　　若果真如此，不醒来也罢，就让他这样一睡不醒，直到世界尽头。 　　等等，法比恩忽然清醒了一些。他还没找到他的恋人卢卡斯，还不能睡。不知卢卡斯上了天堂是变回了原形呢，还是依然是蟾蜍一只呢？ 　　不管是哪样，他都一定要与他团聚。他们生来就应该在一起，死后亦不能分离。 　　“法比恩，我的法比恩……” 　　有人呼唤自己吗？这声音好熟悉，就像…… 　　“卢……卢卡斯！”昏迷中的法比恩突然伸出了手。一旁焦急呼唤他的卢卡斯毫不犹豫地伸手握住，把他的手放到了自己心口处。 　　“是我，法比恩，睁开眼睛看看我。”卢卡斯用只有在法比恩面前才会出现的温柔语调，不住地呼唤着他。 　　法比恩睁开双眼，一瞬间被阳光和雪地刺得又不得不闭上。 　　卢卡斯贴心的轻轻捂住他的眼睛，凑到他耳边说：“我的宝贝，快起床了。” 　　法比恩这下真的清醒了。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所有感官。 　　这不是天堂的云，而是萨特达纳的雪；这不是天国的亡魂，而是他已经解除了诅咒的卢卡斯。 　　“卢卡斯！”法比恩激动地环住了卢卡斯，紧紧地抱着他，眼泪夺眶而出。。 　　卢卡斯宠溺地回抱着爱人，无声地安慰着他。 　　两人小别胜新婚。尽管卢卡斯一直在法比恩身边，但无法交流与缠绵的寂寞却不见得比真正的分别好过。 　　抱头痛哭了太久，法比恩的喉咙都哑掉了，只能小小声地问：“你是怎么变回来的？” 　　“我……我不知道。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雪埋着，等我钻出来，又摸到了你。我没来得及想太多，把你挖出来之后就抱着你等你醒来。” 　　卢卡斯对自己变成蟾蜍后的记忆十分模糊，到现在也仅能回忆起自己傻傻蹲在王座上吐泡泡的情形。 　　法比恩点点头。卢卡斯已经变了回来，至于记忆回不回得来，法比恩根本不在意。 　　但卢卡斯不得不在意。他的诅咒解除了，却发现爱人被埋在雪地里只剩半条命，用尾巴想想也知道法比恩为了他经受了怎样的苦难。 　　“法比恩，对不去，是我的鲁莽铸成了大错，最终却需要你为我买单。”卢卡斯银色的瞳孔中满是愧意。 　　“不……”法比恩疲惫地摇摇头，眼中的爱意难以言表，“一切终归因我而起……无论过程如何，现在我们终是团聚了。” 　　卢卡斯心疼地搂住法比恩。经历了种种，法比恩原来就瘦小的身躯变得更加纤弱了。卢卡斯感到他的腰几乎可以被自己一直手握在怀里，可把他心疼坏了。 　　“而且，卢卡斯，你不觉得，兰斯根本没有真的恨你吗？不然他不会让我用这种方法解开诅咒。” 　　说到这，卢卡斯忙问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才把我从……那个样子变回来的？” 　　法比恩嘻嘻笑了起来，消瘦的脸颊上又浮现了许久都未出现的天真表情：“你猜呀？” 　　卢卡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呼小叫道：“你该不会向什么巫师出卖了色相之类的，对方才答应帮你忙的吧？！” 　　看他煞有介事的啥样子，法比恩不知该哭该笑：“卢卡斯！你能不能收起你的小心眼！要是有巫师答应帮我解除，我们还至于惨兮兮地被埋在一个人类城市的郊外吗？” 　　卢卡斯被法比恩说了，没来及收回去的狼耳朵耷拉下来，一副难掩失落的样子。 　　“好啦好啦，你别多想。”法比恩知道，自己的爱人只要提及与自己相关的事，脑回路就会短路，丝毫不像英武的狼群领袖，而像一只争宠的巨型宠物狗吗，“其实，我，我只是轻轻地……” 　　“什么？”法比恩越说越小声，最关键的地方直接含在嘴里没说出来。卢卡斯一头雾水。 　　“我，我亲了你！” 　　“？？？！！！” 　　一瞬间卢卡斯的脸色瞬息万变起来。 　　他当然不介意法比恩亲他！但是当时他是一只又丑又恶心的蟾蜍啊！说不定之前还吃了虫子泥巴什么的！啊啊啊不对！重点不在这啊！重点是为什么亲一下就复原了啊！那岂不是白白跑这么远、白白吃这么多苦了！在家里亲一下不就了事了吗！啊啊啊也不对！谁睡想去亲一只蟾蜍啊！咦咦咦法比恩这不就亲自己了吗！啊啊啊他为什么要亲一只蟾蜍啊！ 　　卢卡斯像被雷劈了一样，僵硬在原地，脑袋里陷入了一个死循环，张张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法比恩本来就十分害羞，看他这幅样子更是涨红了脸：“你，你，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我当然也不想亲蟾蜍啊！但是那是你嘛！我，我以为自己要死掉了，所以……” 　　口齿不清地解释半天，不仅没把卢卡斯从震惊中拉回来，还把自己说成了一张大红脸。 　　天知道他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和自己的爱人吻别，而爱人恰好还是一只蟾蜍的模样啊！ 　　“哈哈哈，哈哈哈！”卢卡斯突然笑起来。 　　“你干嘛——啊！”法比恩突然被卢卡斯抱起来，转起了圈圈。 　　“法比恩，你真是我的天使。”卢卡斯抱着他转了几圈，然后紧紧地把他抱紧怀里。 　　法比恩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这一路他有多么不容易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是和卢卡斯真切地拥抱的时候，所有的痛苦记忆都变成了甜蜜。 　　“我要如何还你的情呢，我的宝贝。”卢卡斯在法比恩耳边低语着，这个问题更像是在问自己。 　　法比恩推开他，摇了摇头：“你不欠我什么，反而是兰斯，你把他的一切都毁了，他却从未对你怀有恶意。就连对你的诅咒，也是对我们之间感情的考验，不是吗？” 　　巫师的花园不仅是巫师的财产，里面的植物动物对巫师来说全是鲜活的生命，是自己一手培养的孩子。他一夕之间将他们毁坏殆尽…… 　　“还有艾德里安先生……如果他真的死了，你知道这对兰斯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巫师是出了名的“自给自足”，他们不愿轻易帮助别人，更不会轻易寻求他人的帮助。而兰斯却为了艾德里安，放下了巫师的自持，到仙子部落求救…… 　　越想卢卡斯越感到后怕。他从来不怕死，也不怕别人恨他、害他。而现在他害怕极了，他害怕与法比恩天人永隔，害怕两人面对面，自己却不认识他，无法和他说话，无法给他亲吻和拥抱。 　　他承认之前确实轻视了巫师这个物种，更没把什么吸血鬼放在眼里。而吸血鬼留在他身上的伤昭示着吸血鬼的强大，巫师留在他身上诅咒也让他和爱人吃够了苦头，时刻告诉着他巫师的可怕。 　　“是的……这件事情，真的是我错了……”卢卡斯发自内心的忏悔。 　　法比恩见卢卡斯想通了，非常开心，拉起他的手说：“我们快回去吧！回到南边的家里去，你的族人们需要你，而长老们也一定担心死我了。” 　　卢卡斯点点头，情绪仍然很低落。他是真的在自责。 　　“你也别太怪自己了……其实……其实我也有不对，我没及时告诉你我和兰斯只是好朋友，也没能改掉喜欢抱着别人的坏习惯……”法比恩安慰他。 　　“……嗯，我们回去吧。只是……” 　　“只是？” 　　“只是以后你们仙子和巫师的交易能不能换个人去做啊……我知道自己不该乱吃醋，但我真的不想让你和他频繁地见面。”卢卡斯小小声地说。 　　“噗！这个你放心吧。兰斯他……已经走了。” 　　“走了？” 　　“嗯，他离开原来住的地方，现在谁也找不到他了。” 　　卢卡斯听到这个消息有点惊讶，之后不知改高兴还是难过。他确实不用担心自己的法比恩在和兰斯有“亲密举动”了，但是却没有机会向兰斯道歉了。 　　法比恩拍拍他：“别在意了，兰斯他不是记仇的人。我们回去吧，我要饿死了，这附近的植物都冻死了，连颗果子都没有。”顺便转移一下注意力。 　　“植物冻死了，不是还有动物吗？”卢卡斯听说法比恩饿了，果然不再考虑别的，而是自信地笑笑。 　　说着，他化成狼型，如一簇火焰一般在雪地里燃烧着。 　　法比恩看过很多次卢卡斯的狼型，却总是看不够，每次都觉得这个造型帅极了。 　　卢卡斯把法比恩叼到自己背上，如风一样奔跑起来，开始了他的捕猎。 第24章 玄虚 　　卢卡斯的捕猎能力没得说，即使背上带着法比恩这个累赘，没过多久也成果颇丰。两人生了火，吃起了重逢后的第一顿饭。 　　虽然没有烛光与葡萄酒，而且两人饿到吃起来毫无形象，但这两人吃过的最浪漫的一餐。 　　吃饱后卢卡斯带着法比恩消了消食，并用兽皮做了简易的身体遮蔽，法比恩便提议回到萨特达纳转一转，让卢卡斯看看自己居住了一周的城市。 　　卢卡斯倒没有异议，只是担心地问他怎么解决自己的翅膀问题。 　　“耳朵倒是可以遮住。翅膀虽然别人摸不到，但是也藏不住的吧？” 　　法比恩狡黠地笑了笑，让他不要担心。 　　两人到了城门口，发现由于前两天的暴风雪，萨特达纳不得不打开城门，让救济的物资通过。 　　这下倒是方便了。法比恩喝下了最后一瓶药，在卢卡斯惊讶的眼神中收起了耳朵与翅膀，变成了一个人类。 　　“……这也是兰斯的东西？” 　　法比恩点点头。 　　卢卡斯抖了抖，自己到底有多大胆才去招惹了这样一个人物。 　　法比恩不知道卢卡斯的心理活动，而是拉着他美滋滋地进了城。仗着自己对这里有点熟悉，他领着卢卡斯到处转悠，像个土著一样介绍着这里的一切。 　　“啊！这是我进城后去的第一个地方！这个书店老板人很好，告诉我在萨特达纳里不能提到‘巫师’这样的词语，不然之后我可能会冒犯了人家的大忌。” 　　“还有这里！没钱住旅店了之后，我就是在这里休息的。这个井下面有很大的空间，但里面全是无家可归的人，所以味道……不太好闻。” 　　“看，这就是我住的旅店！虽然房间很小，环境也很差，饭菜却蛮好吃的。你还记得吗？那几天你一直睡着，我只能把剩下的肉放到玻璃罐子里，等你醒来去吃。” 　　法比恩每到一处就兴奋地为卢卡斯介绍着，似乎在这座城里，他根本没受什么委屈。 　　但卢卡斯听了之后心都揪到了一处。法比恩是多么不能吃苦的人他最清楚，然而从他的话语中一点都没吐露自己到底受了什么委屈。或许是他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也或许他是真的觉得就连这些磨难也是上天给他的礼物。 　　“卢卡斯，你发什么呆啊！难道不觉得人类的城市很有意思吗？”法比恩见卢卡斯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似乎对这些景物没什么兴趣。 　　“……没，还挺有意思的。不如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再启程吧。”两人正好停在了法比恩曾住的旅店前。卢卡斯揉了揉有些发酸的鼻子。 　　“好是好，可是我们没钱啊，人类的食物和住宿都是必须用钱买的。”法比恩为难道。 　　“嗯……用这个换不可以吗？”卢卡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颗兽牙。 　　这兽牙又长又利，成弧形，牙根处还带着新鲜的血肉。 　　这不是刚刚他们吃的野猪的牙吗！卢卡斯居然顺手把它捡了。 　　法比恩确实见到城里的人用兽牙做装饰，于是决定和卢卡斯进去碰碰运气。 　　旅店老板再次看到这个冤大头本来就喜上眉梢，当看到法比恩掏出一颗上乘的野猪牙时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乖乖，这位爷要不要每次都给他这种惊喜啊。 　　老板正要演戏占便宜，突然瞥见法比恩身后跟进来一个人。由于店门太矮，卢卡斯一不留意撞到了头，所以迟了一步进来。 　　一看到卢卡斯，老板呼之欲出的演技戛然而止，当看到二人亲昵互动时，老板彻底收起了他的奸商本能，不仅好脸相迎，还直接给他们开了最好的房间，并承诺晚上供给最丰盛的晚餐。 　　法比恩很开心，他没想到野猪牙这么值钱，欢天喜地地带着卢卡斯上楼了。 　　老板目送二人消失在楼梯转角，一摸背后全是虚汗。这个男人是谁！目测足足有6尺多高！身上穿着兽皮，而且没看错的话，那个兽皮太新鲜了，简直就像…… 　　老板看着手里的野猪牙，不寒而栗。 　　卢卡斯和法比恩在楼上宽敞漂亮的大床上嬉闹，殊不知“由一位徒手撕野猪的旅人来到了萨特达纳”的传闻已经飞了满天。 　　等两人闹够了已经到了日落时分，法比恩被他折腾得够呛，明明中午吃了那么多肉，现在又感到很饿了。 　　卢卡斯意犹未尽地帮两人穿衣，并搂着他下楼吃晚饭。 　　两人神经很粗，没发现当卢卡斯一出现，一楼的客人喧闹的声音明显减小，还都似敢非敢地瞟着两人。他们的注意力被酒菜的香味吸引了，没等菜上齐，两人就开始大快朵颐。 　　“哟呵，想必这就是我们‘徒手撕野猪’的旅人先生了吧！” 　　一个金发的小伙子端着酒杯，径直走向卢卡斯。 　　卢卡斯满眼都是鼓着腮帮子吃得像个仓鼠一样的法比恩，有人与他攀谈，他爱答不理：“有事？” 　　“哈哈！真的是你！我敬你！勇猛的小伙！”说着把自己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卢卡斯配合地举了下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 　　金发小伙看他喝了，便自来熟地坐在了卢卡斯旁边，与他搭话：“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丹尼奥。” 　　“卢卡斯。” 　　“哈哈，卢卡斯，你是第一天来萨特达纳？” 　　卢卡斯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我们城里的，呃，恶龙通缉令？” 　　恶龙通缉令？卢卡斯疑惑地看向法比恩。 　　法比恩会意道：“丹尼奥先生，我们只是偶然路过萨特达纳，明日便要离开，因此对通缉令并没有什么兴趣。” 　　“哦不，这位美女，话可不要说得太早哦。” 　　美，美女？法比恩气懵。 　　卢卡斯更是面露不悦：“我们说得很清楚了，没兴趣，你请回吧。” 　　“卢卡斯，即便是旅人，也应该有以天下为己任的兼济之心！救人们于恶龙肆虐，难道不是英雄本分吗！更何况，杀了恶龙，还能迎娶公主，继承王位，天下最荣耀之事也不过如此。” 　　不好意思，我已经娶了自己的“公主”，也早已坐上了“王位”，你说的这些如同废话。卢卡斯想。 　　丹尼奥看他不语，以为他在思考自己的话，乘胜追击道：“你还不知道吧？那恶龙还有个帮凶，她虽然丑陋邪恶，但是法力高强，小道消息说，她能够把公主变成妖怪！如果活捉了她，还怕她不为你效忠吗？” 　　她？卢卡斯再次看向法比恩。法比恩回给了他一个“同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眼神。 　　“哦？妖怪？”卢卡斯挑眉，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 　　“哈哈，是啊！就是那种又丑又臭，还吃人的巨大妖怪，应该是一种诅咒什么的，只有施咒的人能解开。” 　　这个情形听起来似曾相识啊。 　　看他吹得天花乱坠，卢卡斯有了一个主意：“只有施咒的人能解开？恐怕不一定啊。” 　　说着还故作高深地喝了一杯酒。 　　这一句话吸引了酒馆里大部分的目光。法比恩无奈，卢卡斯爱玩的性格始终没变。 　　“哦？听你这语气，是知道有别的方法？”丹尼奥将信将疑。 　　“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卢卡斯一字一顿地说。 　　法比恩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做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却还是认命地拿起一只空酒杯，对着大家说：“我这位朋友确实有些本事的。今天大家也听说了，他确实可以徒手打败一只野猪，只是他用的并不是武力，而是魔法。” 第25章 变向 　　“魔法？什么？”“还真有这种东西？”“难道他也是‘她’？” 　　“我们路过萨特达纳，也是机缘巧合，既然如此，我们愿意帮助你们拯救公主。” 　　众人反应不一，但无疑都想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那么还请各位赏一赏，让我这位朋友慢慢说方法。”法比恩说着，拿着空酒杯在人群中走了起来。人们明白他的意思，虽然面露嫌弃，却也有慷慨之士，丢下一两个钱币，只想听听这位英雄旅人怎么说。 　　“其实很简单。诅咒就像一把锁，锁住了一扇门——你们的公主大人，而上锁的人就是‘她’，钥匙也在‘她’手里。”卢卡斯慢慢地说。 　　法比恩还在悄咪咪收钱。 　　“我们力量薄弱，难以取得这把钥匙，也没有别的方法打开这把坚硬的锁，但是开锁并不是唯一的方法——” 　　他忽然停顿起来，眼睛盯着法比恩的方向。紧挨着法比恩的听客赶快从兜里摸出一个硬币，丢进杯子。 　　卢卡斯像是满意了，继续说：“锁打不开，我们可以从门上下手。” 　　“怎么下手？”“从门上？意思是从公主身上下手？”议论声响起。卢卡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真的骗到了人。 　　“其实很简单，即便锁还在，但是门倒了，这问题自然就解除了。” 　　“你什么意思，难道让我们杀死公主吗？”“不可能，你这是胡言乱语，我们分明是要救公主！”反对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些人觉得这个人纯粹是个骗子，挥挥手不想再听。 　　“错了，其实门只是表象，门后的世界才是你们的公主。这样吧，我也不卖关子了，”卢卡斯见法比恩已经走完一圈回到座位，酒杯已经快被填满了，决定赶紧结束这个胡编乱造，“你们也不必屠什么龙，或者活捉‘她’，公主需要的不过是一个真爱之吻，只要等到了她勇敢的真命天子，诅咒自然会解开了。” 　　众人显然没想到卢卡斯最后竟说出了这样一种说法，一时间空气突然安静了。 　　“等等，他说得好像有道理，我好像听过这么一个故事……” 　　“也是啊，与其让国王拿我们去和‘她’做交易，不如直接绕过‘她’，直接让那个勇士去吻公主不就好了？” 　　“没错没错，敢去屠龙的勇士，难道不敢亲吻怪物公主吗？” 　　“还真的不一样，战死是荣耀，要是去亲怪物被咬死，可就丢大人了！” 　　“天哪，你这么说，我突然不想去做什么勇士了……” 　　“你们瞎说什么，没听这位英雄说，要‘真爱之吻’吗？你勇敢有什么用，还不是看公主能不能与你相爱！” 　　“我看你才是瞎说，……” 　　…… 　　卢卡斯看到节奏已经带起，赶忙卷了钱，拉上法比恩悄悄上楼了。 　　第二天，新的传闻果然又在萨特达纳城里口口相传起来，而始作俑者早已带着小恋人溜之大吉。出发前两人用所有钱换了路上能用的物品，就这样把是非纷扰抛在身后，向南出发了。 　　传闻越穿越响，最后到达了萨特达纳国王耳中。 　　“祭司，这传言从何而起？” 　　“陛下，臣只是略有耳闻，据说是昨日一位偶然经过萨特达纳的旅人所说。” 　　“一个旅人？为何能造出如此声势？” 　　“臣也不解。不过据臣的线人所说，这位旅人身形高大，身着兽皮，据说足有七尺来高，且异常强壮，进入香草旅店的时候，都差点卡在了门框中。他出手阔绰，竟用一头完整的野猪租下了旅店，据说是他用魔法变出的。晚餐时间，他听到了酒馆里的人说起恶龙一事，便大发善心，说出了此法。” 　　“有这种事？”听了祭司的描述，国王来了兴趣。若真是这样一位神人，他的说法也并不一定不可信。 　　难道是老天看自己的国家太倒霉了？先是自己的公主和吸血鬼勾搭上，又是一头龙定居在了附近的森林，最后还来了个老巫婆，不知是嫉妒公主还是帮助吸血鬼，居然把公主变成了蟾蜍！ 　　所以天神实在看不下去了，化成一位旅人来为他解惑？ 　　老国王的眼中闪出了些光芒。 　　“祭司，传旨下去，我要召见这位旅人。你们快将他请来，说不定他将是我们这一连串事件的终结。” 　　“臣遵旨。” 　　祭司退下，拟写圣旨，在全国范围内寻找这位神奇的旅人。 　　只是偌大的萨特达纳哪里还有卢卡斯的影子，他现在已经和法比恩边玩边走，到了千里之外的地方了。 　　结果自然是毫无所获，正是如此，反而让国王坚信了自己的“神助论”，毕竟神不可能一直待在萨特达纳，只要目的达到，人家自然会回到天上，继续注视着萨特达纳的一切。 　　“感谢神……”国王殷切地祷告着。 　　既然国王已经相信了“真爱之吻”的说法，新的问题出现了—— 　　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儿的真爱是一个吸血鬼！ 　　无论如何，国王都不可能放那个吸血鬼进来亲吻自己的女儿！万一吻醒了，自己还有机会拆散他们俩吗？ 　　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 　　既然如此，就只能让公主爱上别人。但是公主已然是蟾蜍一只，别说爱恨，平时连点反应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自己充满幻想的女儿肯定是爱那种小说里出现的“白马王子”的。国王也有偷偷看女儿平时爱读的小说。白马王子驾着快马，风一般来到公主面前，下马给公主一个强势的“壁咚”，然后霸道地亲吻！ 　　国王想得老脸一红，赶忙挥挥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象挥出脑海。 　　既然如此，还是要找到一个智勇双全的勇士，只要他爱上公主，应该就能把公主吻醒了吧？ 　　于是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国王的告示仍然没有变，还是征求敢于进入森林屠龙的勇士，只是他不再注重结果，而是暗中派人一路跟随这些人，从而找出一个表现最好的，给他这个亲吻公主的“特权”。 　　可是人们听了太多版本的传言，进入森林的积极性已经不搞了。而且前一阵子才禁止人们入林，现在又鼓励，他这个国王立场变了又变，容易遭人诟病。 　　国王简单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特试听了却宽慰道：“陛下，不如在榜上加上两条。其一是必须是相貌优质的单身男性，通过审查后才可以入林，其二是满足第一条的入林者无论成败与否，都有赏金可拿。” 　　“哦？这两条会有什么效果？” 　　“相貌优质的男子，不仅可以直接筛下去一些歪瓜裂枣，也可以激起更多人的好胜心，毕竟相貌一事，萨特达纳人还是十分在意的。而赏金，是避免人们入林之后带出一身伤病，甚至失去劳动能力，日后的生活难以维持。” 　　国王考虑了一下，认为可以，就让祭司按所说拟旨了。 　　果然，男人们听到“相貌优质”这一条，都争先恐后的到审查处证明自己。而新成立的审查处毫不留情地轰走了那些身体孱弱或其貌不扬的，精挑细选留下一些强壮且容颜尚可的男子，给他们皇家颁发的胸章，让他们进入森林。 　　一时之间，萨特达纳郊外的森林入口成了年轻女子蹲守梦中情人的绝佳地点。人们也津津乐道，打赌这些小伙子中的哪一个会成为国王的乘龙快婿。 第五卷 ：复仇 第26章 死 　　艾德里安的家族姓氏——索耶，算是一支新兴的贵族势力，始于艾德里安的祖父——帕尔默·索耶。在血统为尊的吸血鬼世界中，帕尔默作为一个纯种的吸血鬼，能力十分强大，不到二百岁便为吸血鬼女王立下汗马功劳。尽管吸血鬼女王并不是实际的政治统领，在平时也不会出现，但她是吸血鬼世界的基本法则，一旦现身，即说明吸血鬼中出现了重大的事件。此时所有吸血鬼必须遵从其命令，用以维持吸血鬼世界基本秩序和吸血鬼与其他种族外交关系。 　　由于女王的封赏，年轻的帕尔默已经有了伯爵爵位。他比同级的伯爵们小上几百甚至几千岁，所以他很清楚，在外人阳奉阴违地叫他“索耶伯爵”时，心中想的都是“毛头小子不成气候”。 　　而帕尔默不太在乎这些老妖精的仇视。他为人谦逊又低调，不必要时，他绝不会与其他贵族攀上任何关系。久而久之，不欣赏他的人还在，视他为敌的人却渐渐少了。 　　后来，帕尔默与一位人类女子两情相悦，在女子的同意下，帕尔默将她转换成了吸血鬼，并与她结婚生子。这位女子便是艾德里安的祖母。 　　严格来说，艾德里安的父亲也是纯种吸血鬼。只是他的力量远不如父亲帕尔默强大，因为母亲是一个刚转化不久、力量薄弱的吸血鬼。 　　但这不太会影响他“纯种”的名头。他出生便注定继承爵位，又遗传了帕尔默的风度和母亲的优雅，很快，他就吸引了一支强大吸血鬼氏族的女领袖的注意。这位女领袖是历史悠久的吸血鬼贵族的后裔，血统纯正，力量强大，人也是貌美如花。 　　两人郎才女貌，见面之后很快坠入爱河，顺理成章结为连理，两大家族强强联合，艾德里安就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了。 　　艾德里安果然继承了两个家族的优点，在非常年幼的时候就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当90岁的艾德里安在百年一度的吸血鬼酒会上大放异彩时，他的祖父帕尔默刚过三百岁。 　　这下那些贵族再想忽视索耶家也不可能了。若再不下手，等艾德里安成长起来，他们将永远失去扳倒索耶家的机会。 　　然而索耶家虽只有三代人，可祖孙三辈却都非等闲之辈，加之有艾德里安母亲一族的帮衬，心怀鬼胎之人只敢在私下行动，表面上，仍与索耶家摆着笑脸交往。 　　帕尔默知道这些人小动作不断，却也知道自己根基尚浅，若他们突然发难，自己难以招架。所以他只能与这股底下的力量竞速，看是他们先准备好摧垮索耶家的方案，还是自己先把力量提升到旁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尽管他知道自己天赋秉异，将来大有能力与旧贵族一战，但为了子孙，他不得不留一条后路。 　　他将女王赏赐给他的红宝石戒指敲开，在宝石中心，滴下了三滴心头之血。 　　女王所赐的宝物本身就力量强大，加上他自己的心头血，定能在意外发生时为后代争取来一线生机。 　　艾德里安与父亲也有所察觉，却都没有祖父那般谨小慎微，后来索耶家一夜之间的倒塌，确实有帕尔默只愿独自承担的固执之过，也有艾德里安和他父亲粗心大意的轻敌之错。 　　索耶家族与这股力量较量了一百年。一百年对吸血鬼来说不过一瞬，但这一瞬却足以改变年轻的艾德里安一辈子的命运。 　　事发突然，先是艾德里安母亲意外的暴毙，再是他母亲家族传来的责备与愤怒，都打了索耶家一个措手不及。 　　帕尔默知道他们养精蓄锐了这么久，今日终于要发作了。 　　索耶家将要为艾德里安将过二百岁的生日，却在这种噩耗中不了了之。 　　尚年轻的艾德里安难以接受母亲去世的事实，紧接着又看到自己眼中万能的祖父被一股股势力残蚀着，而自己与父亲却束手无措，一直支撑着他内心、让他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少爷的东西倒下了。 　　他想要去为祖父承担一些责任和痛苦，但他的力量在一支联合起来的吸血鬼军队面前太过薄弱。要知道，成熟的吸血鬼世家派出的战力，平均年龄都在五百岁以上，自己就算是个天才中的天才，也不可能以二百岁的年纪与他们抗衡。 　　当他看到自己的父亲，在对方一位一千三百岁的吸血鬼手中，像纸片一样碎在空中的时候，他最后一丝丝侥幸与倔强也没有了。他不得不离开了，离开他生活了二百余年的索耶家城堡，从此过上逃亡的日子，颠沛流离到天涯海角。 　　临走，祖父给了他一样东西，是一只昂贵的红宝石，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祖父却再三叮嘱他一定要收好。 　　他点头应下，祖父又马不停蹄到交战的前线，用血肉之躯为他挡住一切攻击和侵略。 　　艾德里安知道自己是索耶家的唯一希望，尽管他不想留下祖父一个人面对，却也知道，逃离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方法。 　　他把一口牙都咬碎了，最终狠下心，飞也似地逃了。 　　他不知道，祖父直到他安全离开之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艾德里安只敢走无没人烟的路，因为他现在被各大贵族势力通缉，一旦路面，等待他的不是死亡就是活捉之后非人的折磨。 　　他起初还会窝囊地掉眼泪，而后来，他的一双眼再也没有别的申请，唯有恨与不甘，对那些毁灭他家族、屠杀他亲人的吸血鬼，也是对弱小的自己。复仇的怒火燃烧他的心，他发誓，总有一天要让这些人血债血偿。 　　他一边逃亡，一边进行对自己狠狠的折磨。他在能抓到更好猎物的情况下，却只喝最低劣的老鼠血。他在自己筋疲力尽时候，强迫自己大幅度使用能力。他在夏日最酷热的沙漠中一站就是五六个小时，不仅要克服吸血鬼天生对日光的敏感与抗拒，更要锻造自己在烈日下也可以自由运用吸血鬼能力却不感到不适的体质。 　　人一旦对自己狠下心来，就会发现鲜有做不到的事，更何况他本来就是天才，有比别人更高的起步。艾德里安在路上挑选最险恶的路来走，还要往怪物窝附近凑，从一开始地应接不暇，到后来的游刃有余，时间把一个略带稚气的少年，磨炼成了一个刀锋般锐利的青年。 　　然而意外比他想象来的快，他的行迹最终没有逃过吸血鬼的天罗地网。在流离了90年之后，他在一个南方的森林中受到了五个吸血鬼的围追堵截。这些吸血鬼都是各大家族的精英，不仅年龄成谜，而且都抱着让艾德里安必死的心，一场恶战，无法避免。 　　艾德里安的进步让他们大吃一惊，他们没有想到，一个不到三百岁的吸血鬼能有这般强大的能力，而且己方关于吸血鬼弱点的所有攻击，在他身上都收效甚微。 　　这当然没有磨掉他们的斗志，他们遇到强大的对手，变得更加兴奋，并且要让艾德里安彻底消失的念头更加强烈。 　　艾德里安起初还可以见招拆招，但是时间慢慢过去，以寡敌众的他开始体力不支，其他吸血鬼也知道不能与他硬碰硬，而是进行起了车轮战术，慢慢消磨艾德里安的体力。 　　艾德里安决定速战速决，他猛然加快了攻势，对面有两人来不及反应，瞬间惨死在艾德里安的利爪下。 　　剩余三人见势头不对，不再与艾德里安周旋，而是三人齐上，准备一击毙命。 　　艾德里安堪堪闪过攻势，透支的体力让他回击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 　　三人知道艾德里安已经是强弩之末，重拾了自信，攻击反而变得有条不紊、无懈可击起来。没过多久，艾德里安就被他们三人攻击得伤痕累累 　　艾德里安知道这样下去，自己必然会成为森林亡魂。他毅然决定殊死一搏，在三人齐齐向他扑来时，他反手牵制住三人，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将自己的内脏气压骤然升高。 　　三人难以置信地看他动作，错失了脱身的最佳机会。 　　“嘭”一声巨响，艾德里安的腹部与头部全部炸开，强大的冲力让三个吸血鬼飞了出去，一个直接被树杈叉了对穿，另外两个飞了好远才重重撞在树上，骨骼多是断了，一时难以起身。 　　艾德里安只剩两条腿可以用，全身没有一处完好，他忍着剧痛，竟是逃脱了。 　　他的眼睛没了，看不到路，心脏爆破到只剩下半部分，上半身几乎拖到地上，在路过的地方留下一串血肉。 　　追杀的人一时半会是不会追来了，但他几乎感官尽失，绝望地发现，自己难以走出这片森林了。 　　他全身都在不停流血，身上的组织迅速萎缩着。 　　“果然……还是不行吗……”他坐在一棵树下，再也动不了了。 　　“帕尔默，对不起，我没能完成你的愿望……”他到最后一刻，感到自己只剩白骨的手上还戴着祖父留给自己的红宝石戒指。他抚摸着，却已经感觉不到他的质感。 　　他就这样坐着，感觉自己的呼吸一点点停止。 　　就在艾德里安彻底停止呼吸的一刹那，红宝石中突然闪耀起微弱的光。这红光越来越强烈，宝石承受不住巨大的能量而裂开，三滴红色的液体腾空而且，进入到艾德里安残破的身体中。 第27章 生 　　当艾德里安感到自己吸入了第一口空气时，他整个人痛地蜷缩起来。 　　这并不是身体的呼吸，他感到，自己只是一团血肉，在蠕动着、本能地吸取着空气。 　　他痛到无暇思考，接着又痛昏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时，他有了些痛之外的感觉——他知道自己身处一处逼仄又坚硬的空间中，接着一阵剧痛袭来，他又昏了过去。 　　这样醒了又晕，晕了又醒数次，他终于第一次感到自己真切地清醒了过来。这次他似乎有了视觉，却不能确定，因为入眼仅是一片黑暗。他尝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居然可以驱动一部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死亡，或者说，死亡之后由于某些机缘巧合，又从一团肉泥开始重新生长了。 　　认识到这点，他便一心疗养起来。除了呼吸，他吸收一些爬虫的血液，渐渐地，他感到自己有了支撑身体的能力。 　　吸血鬼的恢复能力是很可怕的，一旦他有了意识，身体就以最快的速度开始塑性。首先他必须一副骨骼，这是基础中的基础，其次他必须有皮肤，不然任何微小的伤害都能击垮他。 　　他长出了一副较为完整的骨架后，终于能从这一片黑暗中出来。等他看到光亮时，发现自己正跪在一棵枯树的树干前。原来那个黑暗狭小的地方正是一棵死树中空的树干中间。 　　艾德里安看了看自己的外表，又尝试移动了一下，发现骨骼和皮肤问题不大。 　　问题大的是自己混乱的内部。一层几乎没有肌肉和脂肪的皮，难以包裹住体内的血液与组织，它们开始不断的外渗。好在速度不快，艾德里安需要更多的血液来进食，让身体更快的恢复，在血液流干之前造出组织与皮肤。 　　他现在这个样子，找食物难之又难。他不敢大幅度走动，唯恐鲜血味引来难以对抗的敌人。他艰难地移动，抓一些动作慢的小型动物吸血，其中就包括他之前训练自己时候喝的老鼠血。 　　造化弄人。他咬死几只老鼠，用最快的速度塑造肌肉。 　　这样一种宛如行尸走肉般的日子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是能够奔跑了，也能用一些最基本的吸血鬼能力了。现在他开始吸大型动物的血，却只能挑战力较弱的草食动物下手。现在别说遇到虎豹豺狼和妖怪恶兽之类，但凡出现一头野猪，艾德里安也打不过。 　　然而命运真是捉弄人，怕什么给你送来什么。某天艾德里安在猎到了一头鹿，累得瘫坐在地上吸血，正在这时，一群鬣狗从暗处围了上来。 　　……打不过，别说一群了，一直也打不过。 　　艾德里安绝望，难道又要死一次了？咦他为什么要说又。 　　顾不上散发香气的小鹿，艾德里安用尽浑身解数逃命。鬣狗留下两只看守鹿尸，其余的全部追了上去。 　　上天既然终究要让他惨死，又何必给他重生一次的机会呢？艾德里安想不通。但他不能妥协，无论如何要尽全力逃跑看看，死也要死的有尊严些。 　　幸运的是，被这些鬣狗穷追猛赶着，艾德里安居然跑到了森林边缘。树木越来越稀疏，再往前，居然有了人工修剪的痕迹！ 　　艾德里安不知道该不该跑了，前面要是一个人类村庄，或者吸血鬼的度假别墅，他还不如回头把自己送到鬣狗嘴里。 　　意外的是，那群鬣狗追赶的速度越来越慢，不像是体力耗尽，却像是忌惮着什么。 　　艾德里安见状，决定不管前面是什么都要逃过去。 　　鬣狗停下了脚步，看到艾德里安走出森林，它们不再留恋，而是掉头返回了。 　　拖着一团混乱的身体，艾德里安逃出森林，没跑几步，却看到一片巨大的花田。 　　他的夜视力足以让他看出这是人为打理的花园，毕竟不远处还有一个小木屋，虽然黑着灯，但分明就是有人居住的。 　　罢了罢了，随他去吧。 　　艾德里安捂着由于剧烈运动而渗出鲜血的腹部，却发现四肢也开始渗血，没办法，看来真是太勉强了。 　　那头鹿恐怕已经成了鬣狗的口中餐了，可怜的自己一天就找到了一头鹿，还没咬一口，就狼狈地被一群狗赶跑了。 　　现在他饥肠辘辘，身体恢复的速度趋近于零，等几个小时，太阳一出，虚弱的他必然要瞬间化为灰烬。 　　所以当他看到一个人举着蜡烛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什么情绪也没有。 　　他眼睛一闭，脑海里只映下了那人的一面。 　　别说，挺美的…… 　　他又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剧痛时而传来，却难以让他从黑暗中醒来。他感到体内在发热，什么东西在以飞快的速度生长、移动着，这种感觉只有在受到巨大创伤的时候才会感到，就像用刀伸进你的身体里搅来搅去。不同的是，这强烈的感觉却是在愈合。 　　难以置信地、以受伤的速度，在愈合……？ 　　他承受不住，直接睡死了。 　　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小木床上，旁边窗台上有只纯黑色的猫，瞪着黄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自己。 　　艾德里安不想和猫科动物对视。他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居然没有摸到一手血。 　　他又活动了以下四肢，惊奇地发现，性能良好。 　　以这种愈合程度算来，难道自己在这里躺了一百多年了？ 　　艾德里安忽地想起了那晚烛火映出的那张脸。金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睛，白色的脸颊。这么久了，他……还在吗？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个不大的木屋，四壁都是书架，摆满了书。屋那边有一堆诡异的金属和玻璃的仪器，里面还有些奇怪颜色的液体。 　　还有一只落地钟，艾德里安起身靠近看了看。 　　1262年？如果这是通用历纪年的话，距自己在森林中被五只吸血鬼围剿死掉的时候已经过去六十年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个树干里呆了多久，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张床上躺了多久。 　　屋外传来隐隐的动静。艾德里安警觉地听着。 　　是风声，却不仅仅是风声，似乎夹杂着各种各样的低语，却不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索性推开门走了出去。阳光正好，照耀着一片看不到边的花田，花田前站着一个人，只看背影，艾德里安就知道这一定是那晚救下自己的人。 　　这一头金发闪耀的光芒，直直刺进了艾德里安的眼眸深处。 　　这时左边传来了几声“哞哞”声，艾德里安看去，竟是两只奶牛。牛棚里屋子很近，因此艾德里安也看到了墙角处一片墙壁连带下面的草地被腐蚀的痕迹。 　　这，这是自己坐着的地方……？痕迹如此之新，仿佛事发就在昨夜。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那边的人。艾德里安看去，刚好与兰斯四目相对。 　　正是那双蓝色的眼睛，在艾德里安昏睡时一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艾德里安走过去，向兰斯行了一个吸血鬼觐见女王时才会行的大礼：“普洛托墨狄亚·艾德里安·索耶，承蒙关照。” 　　而对面那人却没有介绍自己，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竟然回头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艾德里安没想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对自己这么爱答不理，更没想，随着他两手的动作，一道带着强大力量的光晕出现在中间。 　　巫师？ 　　尽管现在还有些勉强，但他还是忍不住读心了。 　　他发现兰斯心理居然在想“吸血鬼的能力名不虚传，不过一夜就能恢复至此”。 　　看来自己真的是在昨夜被这位巫师所救，但他深知仅凭自己的自愈，在一夜之间绝不可能恢复成现在的样子。 　　艾德里安可以解释昏迷中那个飞快愈合的感受是怎么回事了。 　　“巫师擅长改变生物组织”，而“改变”包括“治愈”。 　　自己在树里面生长了六十年，也只长出了一副骨头和一副皮囊。而这个巫师只用了一夜，不仅治愈了自己身上的所有伤口，还塑造了他的内脏。 　　“巫师吗……”艾德里安自言自语起来。 　　而他面前的巫师丝毫不受她这个不速之客的影响，一身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纤细的手腕和精瘦的双手在空中划出美妙的形状，就是这双手昨晚给了艾德里安第三次生命。 　　那自己就将用一辈子来还他这一条命。 第28章 王 　　与兰斯分别后，艾德里安不得不收起心底立即生根发芽的思念，打起自己十二分的精神去完成接下来的事，他知道等待着他的可不是什么简单的过家家，而是一场真正的你死我活。 　　在兰斯强大法力的帮助下，他的力量几乎已经回复到了死前的全盛时刻，而且在仙子血的滋润下，他之前强迫自己练习的那些超越体能极限的技能，也变得得心应手起来。通过在五只吸血鬼逃脱后，他算是有了真正的与高级超能力生物实战的经验。后来的月夜之战，他更是以一己之力挡住上白狼人的进攻，尽管最后可以说是惨败，但他获得的经验却是大部分同类一辈子难以得到的。 　　毕竟合作群攻的狼人，是这片大陆的最强战力了。 　　但他很清楚，就算是以现在的能力，与仇敌殊死奋战，也不可能有好的结果。两度死亡后，他心灰意冷，几次产生了放弃重振索耶家族的想法。他可以忘记过去，忘记祖父母与父母屈辱的死亡、忘记自己懦弱地逃离，欺骗自己说自己是一个出生了六十年的吸血鬼，今后将会作为巫师兰斯的伴侣在这里与他生活一辈子。 　　但他冥想睡眠时做的那些梦让他痛彻心扉——炸裂开的女人身体、被撕成碎片的男人、满面血污的男人抱着被□□的女人尸体…… 　　吸血鬼从不像人类说的那么冷血，他们情感的热烈绝不亚于任何种族，甚至比他们都强。 　　每每从噩梦中醒来，他就想去寻找兰斯，先亲眼看着他的面容，亲自去拉他的手。 　　毕竟兰斯是自己与这世界的唯一联系了。就算他再次失去性命，永远不能再回到世上，他也要保全兰斯的一丝一毫。索耶家族，那是曾经的辉煌，而现在，他，艾德里安，将作为一个孤立的人变得强大。 　　而现实却疯狂抽打着这个麻木自己的人的脸。他从无人之地赶回兰斯家，怀着兴奋与期待想与兰斯分享他的成果，却看到兰斯被一只狼人偷袭的时候，艾德里安深深感到，他一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也不可能为他所珍惜之人提供完美的庇护。月夜一战他更是看清个体力量的渺小，他单挑撂下一只狼人只需要30秒，但同时面对十几只狼人，他被撕碎的时间不过3秒。 　　所以他需要同伴，需要部下，需要索耶家族。仅他一个人，不能被称作一支势力。 　　想清楚这些，他迫不及待地恢复身体，顾不上离开兰斯之后的相思之苦，还是果断地离开了那片南方的森林，到大陆最东边的吸血鬼势力范围去夺回他失落的一切。 　　之所以赶在此时离开，是因为世代效忠索耶家族的乌鸦们前一阵子送来消息，吸血鬼界一个古老强势的贵族——克尔家族的现任首领——肯德尔·克尔伯爵，近日卷入了麻烦中。具体是什么事情，乌鸦难以说清，只知道与人类有关，而且事态之大，女王已经下令软禁了这个贵族。由于这个强大实力的架空，吸血鬼贵族的世界的平衡再次被打破，多股势力蠢蠢欲动。 　　克尔，没记错的话，这也是当时在暗地里推波助澜，企图毁灭索耶家族的势力之一。他们家大业大，其实并没把索耶放在眼里。不过任何一支非友好的势力没落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一桩，因此他们给那些行动派提供了支援，等着两方相争，从而坐收渔翁之利。 　　为杀人犯磨刀的人，在艾德里安眼里与杀人犯无异。现在就是他回去的最佳时机，他要趁着这内乱时机，彻底打翻这些腐朽陈旧的秩序。 　　他改头换面，强压能力，化身成了一位名叫亚当·古斯曼的中年吸血鬼，对外宣称，他从人类被转化成了吸血鬼才不久，对他实行转化的吸血鬼就失踪了，他变成一个无依无靠、没有势力支撑的流浪者。 　　血统为尊，实力为准，残酷又现实的吸血鬼们发现这位亚当·古斯曼能力低微、相貌平平师，他们便不会再多看他一眼。 　　至此，艾德里安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之后他要做的便是潜伏与等待。 　　不过一个突发的事件为他的复仇之路开了一条捷径。 　　那天，艾德里安作为园林维护人员混迹在一场花园酒会中。酒会开了一天，艾德里安却没有收集到什么线索。回到藏身处，在羊皮纸上记录着今日听到的只言片语，搜寻有效的信息。 　　这时他身边的空间突然扭曲起来。他警觉地起身，看到浮空中出现一个身影。 　　这是一位精致小巧的少女，有着亚麻色的卷发，梳成双马尾，身着一身粉色洛丽塔，笑眯眯地眼睛盯着艾德里安，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 　　艾德里安却迅速起身，行礼道：“女王陛下。”他没有见过女王，却知道这个少女头上的王冠象征着什么。 　　“普洛托墨狄亚·艾德里安·索耶，”女王有着符合她身形的娇俏的少女嗓音，“你这副皮囊对得起你英俊的祖父嘛？” 　　艾德里安低头，即便回到家里，他也是“亚当·古斯曼”的样子。不仅是为了避免暴露身份，也是为了让自己不出戏。但是他的伪装在女王面前就像是小儿科，被女王一说，他只好变为原型。 　　“哈哈，这才对。别低着头了，站起来让我看看！啊，你，你还是蹲下一点吧，再低一点，对……我看看……果然……你长得与帕尔默至少有七分像，那些老头不用通过气味，看你一眼就知道你是他孙子，哈哈哈！”女王像是见到故人，笑得开心。 　　提到祖父艾德里安可笑不出来：“不知道您光临寒舍，有失远迎。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哼，我哪能让你提前知道！”女王崛起小嘴，俨然一个撒娇的小女孩，“要说有事也没错，我来看看帕尔默的孙子，算不算正事？” 　　“那是当然。”艾德里安敷衍，却不能失礼。 　　“你真无趣！和你那个祖父一模一样！一点点情趣也没有！所以最后他把自己的家族玩没了，我都不想同情他。”女王比着手势，强调着“一点点”。 　　女王来干什么？知道帕尔默的孙子回来了，来落井下石？吸血鬼的女王大人不仅外表是个少女，连心性都是小孩子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说我坏话！好啦好啦！真不禁逗。” 　　“……陛下，寒舍简陋，您屈尊来此，还是请尽快传令，艾德里安·索耶任凭差遣。” 　　女王很生气！敢给她拐弯抹角下逐客令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你！你！气死人了！”女王气得踮起了脚，“要不是欠了帕尔默那个混蛋的人情，我才懒得理你呢！” 　　“祖父何德何能？” 　　“呼，让你气晕了，忘记和你说了。帕尔默帮过我很多忙，尽管大部分都是他该做的啦！毕竟我已经封他为伯爵，还给了他象征身份的戒指。但是他只身闯进尼加尔堡垒为我找回跑丢的格鲁特，这份人情是我没来得及还上的。” 　　“格鲁特是？” 　　“是我的猫咪啦！” 　　“……” 　　“你沉默是什么意思！不行吗！格鲁特是我的心肝宝贝！”女王鼓起脸颊表示生气。 　　“非常高兴听到格鲁特平安回家。” 　　“是呀，我当时真的以为我要永远失去她了！”女王捂住脸，“尼加尔堡垒里面的食人花可不是什么友好的东西。” 　　艾德里安与女王接触不多，但是如此看来，帕尔默却是女王信赖的亲信。 　　“后来我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帕尔默已经死了。哎，他那样的人也有过不去的劫啊……”女王似是非常伤感。 　　“承蒙女王厚爱，我替祖父表达对您的感谢。” 　　“旧事就不提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有别的事。”女王挥了挥手。 　　明明是您先提起旧事的。 　　“你也知道吧？肯德尔·克尔伯爵的事。” 第29章 转 　　“略知一二。据说伯爵爱上了一位人类女子？” 　　“嗯，不过这个人类女子可不是什么普通人，是一个名为萨特达纳的人类国家的公主，也是国王唯一的子女。” 　　“想必这位公主的父亲不同意这门姻缘？” 　　“不仅不同意，这位国王还非常激进地要拆散他们呢。他直接把公主软禁在一座镀银的塔，还装满了镜片和烛台，最夸张的是，离关雅公主最近的地方还堆满了大蒜！” 　　“……”那画面太美，艾德里安不敢想象。 　　“我们的克尔伯爵和他的公主被这座塔永远隔开，真的是十分可怜哪。”女王摇摇头。 　　“可我听说，您也下令软禁了克尔伯爵。” 　　“嗯，形势所迫。克尔见不到公主，几乎要发疯了。他无法靠那座塔太近，因此跑到萨特达纳郊外的森林里狩猎人类，城中的猎人和商人一旦进入森林，就被克尔吸干之后分尸。后来他的胆子更大了，趁着夜晚光最弱的时候去屠萨特达纳城外的村庄。” 　　爱情这种事难说对错，克尔伯爵虽然是个可怜人，但他仍须为他的恶行付出代价。 　　“人类当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不代表我——身为吸血鬼女王，可以坐视不理。吸血鬼想要在这片大陆上长久地居住下去，可以与人类不友好，但绝不能与人类为敌，” 　　艾德里安点头表示理解。女王之所以必要，就在于她肩负着维持吸血鬼内部和平，以及维持吸血鬼与其他种族关系的友好的重任。 　　“为了不让他再做出冲动的举动，我只能把他关在他自己的城堡里。只是这个家伙，真的是够了！每天在自己家里搞爆破！还用自己的威压恐吓附近的吸血鬼、欺压别的生物！你是没看到，他住所方圆几百里，几乎是寸草不生，连只老鼠都不爬了！我去看了他，才发现这个肯德尔已经彻底失了神智了” 　　女王想到这个克尔，不由自主地皱起了小脸。 　　“女王陛下不必着急，此事还需慢慢解决。” 　　“你少给我打官腔！还给我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骗骗别人可以，骗我可能吗？！”女王傲娇撇头。 　　看来女王早已知道自己的目的，现在不仅不是要阻碍他，而是向他抛出橄榄枝。 　　“如果谬得您信任，此事我将义不容辞。” 　　“早这样不就好了，白白费我那么多口舌！你听好了，我让你去做这件事，不是表达对你的信任，而是给你的考验。我知道你要让索耶家族复兴起来，你选择的路不是不可以，只是太难走，而且注定是两败俱伤！一夜之间推翻几万年的旧格局，你是在做梦吗？但顺着我这条路走就不一样了。克尔家族的势力，可是索耶家再发展几千年才能达到的。” 　　女王的暗示不能再明确了，艾德里安想装听不懂都不行。 　　肯德尔·克尔气数已尽，而平衡却不能被打破，因此女王需要另一个势力去撑起起克尔原来的所有，包括权利、地位、财富，等等。 　　“你好好想想吧，我只会用我认可的人，只要做好这件事，就算通过我的考验了。”女王打了个哈欠，像是累了。 　　“陛下，为什么是我？” 　　“我说了，我欠帕尔默一个人情。”说着，女王周围的空气扭曲起来，女王走入其中。 　　艾德里安再次行礼。 　　送走女王，艾德里安坐回桌前，没思索太久，就决定接受女王的考验。他大可与仇人争个鱼死网破，纵使两败俱伤，死后面对家人时也可以抬起头来。但现在他不仅是为了索耶家而活，他心中有了与家族同样重要的东西，所以他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自由、活得强大。 　　一旦下定了决心，他即刻起身去了图书馆地方收集需要的资料。克尔是非常著名的大家族，在吸血鬼漫长的历史上影响力相当大，关于他们家的书籍非常多，艾德里安却毫无遗漏，将它们尽数带回家，仔细阅读。除此之外，他也借阅了一些人类书籍，想找寻一些关于这位萨特达纳公主的线索。 　　克尔家族很神秘，当然一般这种古老的家族都会带一些神话色彩，但这一代的主人肯德尔·克尔却非常好懂。肯德尔也算青年才俊，五百岁有余，作为长子继承了克尔家族，并世袭了伯爵爵位。一般大家族选出继承人后就会分家，他的弟弟妹妹不同他住在一起，在此事中也采取了事不关己的态度。 　　在能力上，肯德尔绝对算得上出色，但在人品方面，却少有好评。 　　他外表看起来高大英俊，加上他的身份，他身边少不了莺莺燕燕，而肯德尔来者不拒。虽说吸血鬼没有什么操守观念，但是他不经意间会招惹上一些有主名花，因此与其他贵族起冲突。而他却从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而是用非常强硬的态度对付一切质疑他的人，因此在过往树敌不少，现在他遭遇不顺，没有什么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不过他免不了有一些祖上的贵族亲戚，他们不喜欢肯德尔，却要维护家族名声。有他们在，女王就算不满肯德尔，却只能施权宜之计，勒令他不准踏出自己的领地。 　　风流、自负，却对那位公主如此专情，求之不得甚至把自己逼成了失心疯……艾德里安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克尔伯爵有些好奇。 　　对于这次任务，艾德里安当然有很多难以把握的因素，但更多的是兴奋和跃跃欲试。他要向女王证明自己，更要向自己证明自己。没有了帕尔默·索耶这个巨大光环的庇护，却也没有了帕尔默这个名字的禁锢。艾德里安·索耶，会将索耶家族复兴，让它比祖父建造的王国更加繁盛。 　　“滚！废物！”肯德尔红着眼，把手里的高脚杯砸向一位女仆。女仆堪堪躲过，却被高脚杯撞在墙上裂成的碎片划伤了脸。 　　但她不敢擦掉脸上的血，低着头退出了房间。她的主人已经没了神智，一点点小动作都能让他暴怒起来。 　　年轻的女仆出了门，才把吊着的心放下来，呼了一口气。 　　“小姐，请清理您脸上的伤口。”一块手帕递到她面前，她惊讶地抬头。 　　眼前是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绅士，穿着燕尾服，带着白色的围脖，正关切地看着她的脸。 　　女仆接过手帕：“谢谢，请问您是？” 　　“我是新来的执事，亚当·古斯曼。”中年男人笑了笑，眼角有一丝丝的皱纹，却不掩他独具魅力的脸庞。 　　女仆赶快低下头，红着脸结果他的手帕：“谢谢您，古斯曼先生。希望以后我们共事愉快。” 　　“当然会很愉快。” 　　女仆快步离开了，亚当·古斯曼的绅士风度让这位饱受摧残的女仆春心大动。而在她的背后，亚当·古斯曼的嘴角以极小的弧度勾了起来。 　　疯掉的肯德尔已经把自己家的下人赶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些实在无处可去仆人，还在这个低气压的城堡里苟活着。 　　所以艾德里安来应聘执事的时候，门口的老仆几乎是热泪相迎。肯德尔把上一个执事的肚子掏了个大洞，丢在花园里，自此，克尔家已有三个月没有执事了。 　　艾德里安收起笑意，整了整仪容，敲了三下门，然后推门而入。 　　肯德尔坐在昂贵的沙发椅上，手边的桌上、脚边的地上全是酒瓶。这些昂贵的葡萄酒被他倾撒在地上，有些甚至洒在了他的身上，他却毫无所觉，还在一个劲的饮酒。 　　“废物！不是叫你滚吗！垃圾！□□！”肯德人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是谁进来了。 　　艾德里安走上前，为他收拾好酒瓶，接着用毛巾为他擦掉身上的污垢。 　　“伯爵大人，今日的午餐是安葛洛什血浆果，请您与我上楼更衣，过后去餐厅进餐。” 　　“什，什么？安葛洛什……”肯德尔浑浊的瞳孔中带着一丝轻微的依恋。 　　安葛洛什是克尔家族的发源地，是肯德尔唯一可以称作故乡的地方。 　　“您可满意？如果您不喜欢，我这就吩咐厨房更改菜色。” 　　“不……不，就这个。扶我起来。”肯德尔伸手。艾德里安十分有眼色地上前扶住他，搀着醉倒站不直的肯德尔上楼更衣。 　　“你是新来的？叫什么？” 　　“伯爵大人，我叫亚当·古斯曼。” 第30章 伏 　　“亚当，你家是哪里的？” 　　“大人，我是从人类转化来的吸血鬼，我的家乡在北方，来这里之后无依无靠，一筹莫展的时候发现您在征招执事，便想来碰碰运气，却意外地被录取了。” 　　“人类……北方……？”肯德尔根像是被唤起了悲痛的记忆，“你知不知道萨特达纳王国？” 　　艾德里安装出惊讶的样子：“伯爵大人，您怎么知道我家乡的名字？” 　　“你是萨特达纳人！？你，你知不知道，你们有一位公主，名叫，叫梅薇思。”由于醉酒和激动，肯德尔说话磕磕绊绊起来。 　　“当然，伯爵大人！梅薇思是萨特达纳国王唯一的后代，若是没有能力超群的女婿，她未来将会加冕成为女王。” 　　“女王……是了，她心中有她的父王，有她的国家，有她的子民，却唯独没有我……”肯德尔说着说着，怎么也不肯再走，挣脱艾德里安的手，直接坐在了墙角，像个孩子一样抱着膝盖哭起来。 　　“伯爵大人，请快起来，若是梅薇思公主看到现在的您，恐怕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一派胡言！她根本不在这！也不会看我！她背叛我了，她……”肯德尔哭起来，手脚乱挥不让艾德里安靠近，自己蓬头垢面地坐在地上。他是真的疯了。 　　艾德里安也不再劝他，而是等他哭累了，对他实施了催眠，带他到房间换了衣服，又连拖带拽地把他带到厨房，唤醒他让他吃饭。 　　肯德尔迷迷糊糊地吃完了他家乡的特产，本来情绪平平静静，在擦嘴的时候突然看到了餐厅中挂着的他母亲的画像，突然就失了控，拿着叉子冲到画像面前，狠狠地扎进了画像中女人的眼睛里。 　　“狗屎！贱人！为什么要把我生成一个吸血鬼！梅薇思不喜欢吸血鬼！” 　　艾德里安配合他表演，装作紧张地样子去拉他：“大人，消消气，不要和画像过不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伟大的肯德尔！一个肮脏的吸血鬼，掉在下水道里的蝙蝠，趴在污泥里的老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肯德尔手舞足蹈地跑出餐厅，艾德里安看着这位昔日风光无暇的贵族，满眼尽是嘲笑。 　　艾德里安功课做得够足，没用几天就收获了肯德尔全权信任。肯德尔不仅不会轻易对他发怒，反而把他当做最信赖的朋友和最得力的下手，对他诉说自己的相思之苦，让他去外面为自己抓血源。 　　艾德里安也知道了许多小秘密。比如萨特达纳公主梅薇思与肯德尔的恋情，竟是公主主动追求的肯德尔。也就是说肯德尔没有强取豪夺，国王软禁公主，完全不是为了保护女儿，而是自私地棒打鸳鸯。 　　艾德里安成了克尔家座下红人，当然在更多的人眼中，他是疯狂的肯德尔·克尔的走狗。艾德里安也打着克尔的名号，做了不少放肆的事情，比如公然侮辱其他贵族，绑架一些贵族尚未成年的子女，或是强抢附近贵族圈养的私家血源。 　　当然不是因为艾德里安被肯德尔感动决定效忠于他了，是因为他针对的这些人，多多少少地搀合在对自己家的暗算中。克尔已经是一颗臭名昭著的弃子，艾德里安这些小小的抹黑不过是“锦上添花”，相信他的朋友肯德尔是不会在意的。 　　不过艾德里安从来不为肯德尔杀人。他虽并未对萨特达纳人怀有同情，甚至觉得这个顽固的国王自作自受，但说到底，这些都不关他的事。兰斯说过，他认为死亡时非常平常的，但非自然死亡是不平常的。扼杀他人生命的人，哪怕只是踩死了一棵草的人，也是背负着性命之重的。 　　为了兰斯，艾德里安也不会随手杀人，尤其去杀毫无反抗能力的人，非但不能证明自己的强大，反而只能说明自己只敢在脆弱的生命上找寻存在感。 　　一个月过去，艾德里安也玩够了。肯德尔对他的话早已深信不疑，艾德里安已经可以尽早结束这场戏了。 　　克尔城堡的花园中，肯德尔正在回廊下作画。他手中拿着画笔，描摹出一个女子的形状。肯德尔画技不错，简单几笔，便将画中女子窈窕的身姿勾勒了出来。而画到五官的时候，他却犹豫着迟迟不肯下笔。 　　“怎么了吗伯爵大人，是颜料不够了？”艾德里安扮演着体贴的奴仆。 　　“不……哎……”肯德尔深深地叹气，“你知道吗亚当，我和梅薇思已经有两年没见面了，现在拿着笔，我都不敢自信地画出她的模样了。” 　　“大人，我看过梅薇思殿下的画像，您如果相信我，就让我来为您描上几笔？”艾德里安根本没见过梅薇思。 　　“真的？那你快来，画给我看看！”肯德尔却信以为真，语调里带着期盼。 　　艾德里安当然不知道梅薇思长什么样子，他接过笔随手画了画，画的其实是兰斯的面容。 　　谁知肯德尔看了，竟露出赞赏的表情：“是的，是的，很像……”说着还伸手去摸未干的颜料。 　　艾德里安心中摇头，肯德尔已经疯到连自己的爱人都不认识了。他分明画的是兰斯，画的还不错，让他有点睹物思人了。 　　“这双眼睛，真是我见过最美的事物，湛蓝如此，里面仿佛藏着星辰大海。” 　　“还有这嘴，像初夏的樱桃，饱满晶莹，咬下去满口甜蜜。” 　　“哦，这个小巧的鼻子，让人忍不住抚摸……” 　　艾德里安越听越不对劲。肯德尔对着他的兰斯在瞎分析什么呢？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他差点信了！ 　　艾德里安赶忙挡住肯德尔的视线：“大人，太阳越来越烈了，我们出来这么久，该回去休息了。” 　　肯德尔却暴躁地拍开他：“一边去，我还没看够我的宝贝梅薇思。” 　　艾德里安感受到了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连忙补救道：“大人，再呆下去对身体不好。如果您喜欢我画的梅薇思公主，改天我设法进入塔内，为公主画一幅人像带回来給您，好吗？” 　　“真的？你行吗？”肯德尔显示质疑，后又显出鄙夷，“你可少来了，那塔是银制的，四周的光能瞎了你的眼，更何况十里开外都能闻到那股恶心的蒜味！你还想进去？能靠近它一里之内都算我输！” 　　……这肯德尔都疯了怎么还这么伶牙俐齿，真气人，好想直接打昏了拖走。 　　“伯爵，您别为我操心了，我当然有办法。您别忘了，我两个月前还是个人类，现在吸血鬼的弱点在我身上还不太明显呢。” 　　他这么一说，肯德尔确实意识到了这点，突然兴奋起来：“哈哈！我怎么没想到，亚当，你真是我的好狗啊！就这么办了！哈哈哈！” 　　说完他自己笑着走回屋里了。艾德里安站在原地表情阴晴不定。 　　你可别太信任我这条“狗”了，不然以后“狗”要咬“主人”，“主人”躲都来不及躲。 　　艾德里安不会给自己找麻烦，之所以在肯德尔面前提出这个想法，全是因为肯德尔看到“梅薇思”画像时候的反应。肯德尔确实是疯了，记忆却没有丢失分毫。他说不敢下手画梅薇思的五官，不会是因为记不清了，而是因为他潜意识里惧怕着亲手描摹爱人的脸庞。因此当艾德里安看到肯德尔如痴如醉的看着兰斯的脸时，他意识到了事情绝不简单。 　　梅薇思公主——不管是一分还是十分——定然与兰斯有相像之处。是巧合，还是这二人真的有什么关系，亦或是他们根本就是…… 　　艾德里安不敢去想，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神秘的巫师一族，从来没能被他人猜中过。 　　无论出于何种考虑，进入高塔却是势在必行了。 　　艾德里安拿出分别前兰斯给他的紫色药水，陷入了万千思绪。他想起兰斯说的关于人类的那一番话。 　　“……人类才是这大陆上真正的主导者……” 　　他没少思考过兰斯这几句话，而现在他突然想起这一句。身为强大的巫师种族的一员，兰斯为何要说人类才是真正的主导者，难道这是兰斯在暗示他自己与人类有什么渊源吗 　　或许是他过度解读了，再见到梅薇思之前，这些都是胡思乱想。 第31章 画 　　艾德里安没再拖下去，他的能力已经够他瞬移到公主所在的那一座对吸血鬼极不友好的高塔中，只是需要克服身体本能对这些弱点的畏惧，需要花费很多精力。 　　他从自己的房间中消失，转瞬间出现在北方公主所在的高塔顶层上。他还没站稳脚，就飞快地拿出那小瓶紫色液体，向嘴里滴了两地。 　　他确实有能力瞬移过来，却没能力以吸血鬼的身体在这里待下去。所以他喝下药水，没感到自己身体有何变化，但对于银和光的反感却消失了。 　　只是这个蒜味……艾德里安认为，这已经不是用来防吸血鬼的方法了，而是防所有有嗅觉的生物的方法。 　　确定身体无恙后，他才注意到床上躺着的人。 　　梅薇思公主背向他躺在床上，由于屋内灯光过于强烈，她看起来并不能睡得十分踏实，而是微皱着眉，仿佛随时都会醒来。 　　艾德里安庆幸屋内有光，不然变成人类的身体是无法在黑暗中看到公主的容貌的。 　　他放轻脚步走向床的另一边。在能看到公主的前一秒，他没来由地产生了一种紧张感，控制着他停住了脚步。 　　艾德里安，你别吓自己了，公主怎么可能是兰斯呢？ 　　他给自己催眠，然后慢慢前进，走到了公主的脸正对的方向。 　　只一眼，就使他得背后发凉。 　　梅薇思公主的眉毛、鼻子和嘴确实与兰斯太像了，或者说，根本就是一模一样。而仔细一看，公主盘在头顶的头发，不正是与兰斯一模一样的金色吗。 　　艾德里安后退两步，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偏偏这时，敏感的公主睁开了眼睛，正好与艾德里安相对。 　　——那是一双与兰斯同款同式的蓝色眼睛。 　　艾德里安一瞬间思绪混乱，还没消化这个事实，却又在想着怎么和公主解释自己夜闯寝宫是为何。 　　而公主却伸手向前挥了挥，没有摸到艾德里安，便露出疑惑的表情，接着翻了个身，仰着身体又闭上了眼睛。 　　“？” 　　公主似乎看不见自己？难道兰斯那个药水可以让人隐形？那未免强到变态了吧？ 　　这时他突然回想起了刚刚由于震惊而没反应过来的细节。 　　公主的眼睛也是蓝色，却不如兰斯那样清澈，带着一丝丝浑浊。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瞳孔根本没有聚焦，眼底更没有光透进去。 　　日夜不息的强光已经让公主的视力几乎消失了。 　　艾德里安不想再去看看那张与兰斯有九分相像的脸。他心不在焉地扫着屋内的陈设，目光被书桌上的几张纸吸引了。 　　他走过去看纸上的图形。眼盲的公主已经画不出她心中所想，留在纸上的只是一些凌乱不堪的形状，但还是可以看出，她是想画一个人像。 　　旁边的几张纸更为直接了。公主知道自己无法作画，索性用大大的文字写出心中的文字。 　　Kendal Kerr. 　　肯德尔·克尔。 　　纸上写满了这两个单词，笔画有些错位，却不掩字迹的娟秀。 　　看来公主瞎掉的眼睛，应该不止是强光的功劳。她为肯德尔流下了不少泪吧，就连这几张写着肯德尔名字的纸上，都有湿润过的痕迹。 　　肯德尔为梅薇思失了心智，梅薇思为肯德尔瞎了双眼。 　　而始作俑者——萨特达纳尊贵的国王，还在想方设法地挑选他中意的女婿。他眼中没有亲情与爱情，只有权利与虚荣。 　　艾德里安不愿久留，可药水的效果还在。兰斯的东西有多强力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只敢喝下两滴，而这两滴的药效已经维持了一个小时。 　　正想着，心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我要变回吸血鬼了！” 　　艾德里安一时愣了，这不是自己的声音吗，但他没说过这话啊。 　　声音又响了一遍，之后艾德里安就感到头晕目眩，这是银和强光带给吸血鬼的伤害。 　　艾德里安赶快瞬移回了克尔城堡。 　　兰斯这个药水真是……太厉害了，不愧是自己看中的男人。艾德里安不知怎么评价，只能夸奖一下作者兰斯。 　　这一页艾德里安很累，因此第二天早上起床时有些匆忙。但是他的业务非常熟练，现实吩咐厨房准备早餐，然后去厨房监督仆人摆放餐具，最后跑上楼去叫肯德尔起床。 　　“亚当，你怎么回事，气息不稳啊。”肯德尔张着手让艾德里安为自己穿衣服，听出艾德里安有些气喘。 　　“大人，十分抱歉。我昨夜没有休息好，今天精神不佳。” 　　“啊？你休息不好？怎么，你也有相思之苦了？” 　　“……并，并没有，”艾德里安今天说谎都有点犹豫，“我只是加班做了点事。” 　　“哈？我没让你干什么吧？” 　　“其实，大人，我昨晚去了萨特达纳。” 　　“！”肯德尔一抖，“你？！” 　　艾德里安状似愧疚的说：“大人，我低估了那座塔的威力。昨晚我确实成功进入了萨特达纳，但越靠近那座塔，越感到周身无力，身体不听使唤地开始后退。” 　　肯德尔难掩失望，却摆出意料之中的表情：“呵，要是连你都能接近那座塔，我早就把梅薇思从里面带出来了。” 　　“是，大人英明。不过我这一趟也不是收获全无。我找到了原来认识的一位萨特达纳画师朋友，让他为公主做一幅画像。他是这方面的专家，画出的人像形神具似，颇受国王赏识，因此可以进它为公主作画。” 　　“你是说……” 　　“过两天他就会完成梅薇思殿下的画像，到时我去取来就可以了。” 　　肯德尔听到这个消息，显然十分高兴。他决定重赏艾德里安，而艾德里安却表示没什么想要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肯德尔感到开心。 　　这话让肯德尔十分受用。艾德里安不是第一次把肯德尔哄得团团转了，他没什么太多情绪，而是回去自己去画公主的画像了。 　　在去高塔之前，艾德里安本来是如此打算的。他会毁掉公主的容貌，然后画像给肯德尔看。肯德尔定然是不信的，他会勃然大怒，情绪剧烈的波动。而这时，艾德里安会安排新来的血源中的几个，谎称自己来自萨特达纳，而他们国家的公主确实已经遭到诅咒，容貌尽毁。 　　肯德尔本来就会七分相信艾德里安，如此一来，就坐实了公主已经毁容的消息。 　　当一个人追求某样东西过久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东西不值得自己追求了，他将感觉到的不是释然，而是怅然若失，对于肯德尔这种分子来说，则是崩溃。 　　到时候肯德尔是会突然恢复正常，还是彻底变成行尸走肉，都不管艾德里安的事了。女王让他做的事是让肯德尔不再执着与人类公主梅薇思，尽管女王也有暗示自己除掉肯德尔，但他并不认为除掉肯德尔对自己有多大好处，不如留着他，说不定他还会成为自己未来的盟友。 　　然而，在看到梅薇思那酷似兰斯的样子后，艾德里安坚定地决定要杀掉肯德尔，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理。肯德尔是看重外表之人，艾德里安既然笃定他会因为公主的毁容而放弃她，就笃定他若有机会看到兰斯，也会深深地爱上兰斯。 　　当然，他不想思考肯德尔这辈子都没什么可能见到兰斯这件事。他一心觉得肯德尔不能留。 　　而他的公主最好也别继续活着。他不想让那么多男人为了她酷似兰斯的容貌而神魂颠倒，尽管他清楚地知道，那是梅薇思，不是兰斯，不管他们有没有关系，但确是两个不同的人！可是他心里总有种复杂地嫉妒感挥之不去，不如还是直接了结了这位可怜的公主，让她与肯德尔死后团聚吧。 　　他还是画了公主的画像，却没按照真实的情况来画。他随手画了一个身材纤细、五官精致的美女出来，交给了肯德尔。 　　肯德尔看了之后气得直接摔碎了画像，他指着艾德里安大骂道：“你这废物！你的什么狗皮画师朋友根本就是骗子！我的梅薇思不长这个丑样子！他是谁！你把他抓过来！让他死！” 　　艾德里安低头认错，表示自己确实看走了眼。 　　肯德尔却开始发疯，他把房间里能丢的所有东西都丢向艾德里安，这还是他第一次对他“忠心”的执事发这么大的火。 　　艾德里安面带歉意的忍下，心中熊熊怒火早已燃烧起来。 　　肯德尔，你对我再狠一点，才能让我更加利落地取你的性命啊。 第32章 成 　　自从画像一事过后，肯德尔的疯病越来越重，日日夜夜吵着要见梅薇思。在艾德里安来之后就平息的威压，也再次升腾起来，克尔城堡周遭的所有生物都深受其害。他们只能逃离，不敢对这个强大的吸血鬼做些什么。 　　艾德里安让这种状态维持了一段时间，才终于对肯德尔说，自己有一个办法。 　　肯德尔虽然对艾德里安发了火，但艾德里安在他这里的印象终归是好的，他还是听了听艾德里安的办法。 　　艾德里安给他出的主意很简单。首先，肯德尔通过大量进食积蓄能量，然后一次性用光，瞬移到平时去不到的高塔内，看一眼梅薇思，然后受塔影响较小的艾德里安就会用尽全力瞬移过去，接走肯德尔。 　　艾德里安反复强调，只能看一眼。为了他的安全着想，自己将会紧随其后进入高塔，带他离开。 　　肯德尔动心了。他没考虑多久就接受了这个方法。 　　其实，若肯德尔还清醒，定然会找到艾德里安这个阴谋中的种种漏洞。而现在他已经疯了，相见梅薇思的心情又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让他思考的空间变得小的可怜。 　　艾德里安心中冷笑，表面上却多次表达对这个计划的担忧。但肯德尔已经听不进去，他已经被可能见到梅薇思的狂喜冲昏了头，三番五次地催促艾德里安开始行动。 　　艾德里安本想把戏做足，让肯德尔吃几顿好的，却架不住肯德尔地催促。见他这么急着去送死，艾德里安也失去了耐心。他选择了一个月光皎洁的深夜，开始了这一出戏。 　　肯德尔没让艾德里安失望，真的用尽了精力，到达了高塔内。艾德里安随后也进入高塔，只是他不是来接走肯德尔，而是要亲眼确认肯德尔死在这里，并顺手把公主送下去陪他。 　　谁知，他来到公主寝室内，喝下药水后却没有发现梅薇思的身影。他看到由于震惊和不适已经吐起了白沫的肯德尔，手指颤颤巍巍地着某个方向，嘴里还伴着恶心的□□叫喊着什么。 　　艾德里安顺着肯德尔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只丑陋的蟾蜍痴呆地趴在公主床上，都上还有一朵粉色的小花，在蟾蜍满是癞痢的皮肤上，显得突兀又做作，没有丝毫美感。 　　艾德里安几乎笑出声来。既然这样，他也没必要杀死这只可怜的蟾蜍了。 　　肯德尔不愧是五百岁的吸血鬼，他的身体已经扭曲了，却还没有倒下。两只已经快要突破眼眶的眼珠盯着艾德里安，说不清有什么情绪。 　　艾德里安拿起公主床边银制的水果刀，慢慢向肯德尔走去。 　　“伯爵大人，您是想问我为什么没事吗？您忘了，我可是‘人类’啊。”艾德里安用手帕擦拭着银刀，“或者您在怪我，为什么快些不带您离开？” 　　“别急，我马上带你走。” 　　说着，艾德里安缓缓地将银刀插在肯德尔心脏的地方，用一只手指，缓缓地将刀推了进去。 　　肯德尔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四肢却扭曲着，连推开艾德里安都做不到。 　　刀刺穿了肯德尔的心脏。肯德尔倒在地上，两只眼珠凸起着，到死都不能瞑目。 　　艾德里安慢慢地擦掉刀上的血迹，并把它放回了桌边。他从墙边摘下一个烛台，放在了肯德尔的尸体上。 　　很快，烛火将脆弱的吸血鬼身体烧成灰烬。 　　艾德里安捡起无法烧毁的戒指——那是克尔伯爵身份的象征，由女王亲手戴上，因此无法被火烧掉。他把戒指放进口袋，然后熟练地将尸灰搓到一起，然后双手捧着，从最高处的小窗口中撒了下去。 　　肯德尔死亡，克尔家族的辉煌走向终结。 　　他做完这一切，拍拍手上的灰尘，回头看了一眼梅薇思公主。 　　它仍然趴在那个对它来说巨大的床上，毫无所动，在艾德里安回头时，“啵”地突出了一个泡泡。 　　艾德里安笑了。 　　“怎么办呢，要怪就怪他太爱你，而你你长得太像他。” 　　艾德里安算准了时间，他腾空跃起，中途药水的药效退去，他化身成一只蝙蝠，从狭小的窗口中飞走了。 　　“索耶伯爵，欢迎回来。”顶着白发的执事上前迎接，为艾德里安脱掉风衣，整齐的折叠好挂在小臂上。 　　女王的命令传得很快，自己还没到家，一干仆从已经在城堡里待命了。 　　艾德里安示意执事去做自己的事，而自己却打量起了这座城堡的内部。 　　这本就是索耶家的财产。它在战火中变成了断壁残垣，与索耶家一起变成了无人记得的尘埃。 　　而今天，普洛托墨狄亚·艾德里安·索耶重归故里，在女王的亲封下，他成为了新的索耶伯爵，而这座破败的建筑，也早被女王下令修好，作为他出色完成任务的奖赏赠与他。 　　“艾德里安，你让我刮目相看了。帕尔默是难得的能人，而你毫不逊色于他。” 　　女王知道，这个活在帕尔默阴翳下的孩子长大了，他经历了旁人难以想象的苦难，给了自己一个莫大的惊喜。她亲手为艾德里安佩戴上象征着“索耶伯爵”身份的戒指——白金的指环，镶上与艾德里安眼眸一样的绿色宝石，证明了他是女王认可的、正统的伯爵贵族。 　　除了这座宅邸，以及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伯爵封号，女王还给了他不少宝物。虽然价值不菲，却没什么实质用途，艾德里安将他们分给了千里迢迢赶回来协助家族未来发展的旧部下。 　　部下们还未给新的索耶伯爵出过力，就当头收了如此贵重的奖赏。他们就知道，自己信赖的头领帕尔默的孙子，也是值得他们效劳的慷慨之人。 　　艾德里安看着这些人老泪纵横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感动，但他确实没有心思与他们叙旧。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他的兰斯。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自己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兰斯家里，与他分享他的心情。 　　艾德里安让执事为部下安排住处与工作，自己则一个瞬移来到了遥远南方的森林。 　　然而他没想到，森林还是那个森林，平原还是那个平原，唯有他的兰斯不知所踪。 　　他找到了仙子部落，好不容易见到了长老马吉，对方居然轻描淡写地说：“兰斯？他早就离开了，我以为你知道。” 　　艾德里安心态崩溃了，自己的江山都打下了，美人却跑了。 　　这是，艾德里安却遇到了刚刚到家的法比恩。看他一脸开心，完全不像爱人被变成蟾蜍的忧伤小仙子。 　　“啊！艾德里安！你怎么在这里！”法比恩认出艾德里安，主动与他搭话。 　　艾德里安点头示意，直接问他：“你知道兰斯去哪里了吗？” 　　说道兰斯，法比恩一脸兴奋：“你快跟我来，我们去追卢卡斯，他应该还没走远。” 　　艾德里安并不想追什么卢卡斯，但却被法比恩拉着不容分说地追上了慢慢走回家的卢卡斯。 　　看到艾德里安，卢卡斯有点别扭，却还是主动打招呼：“吸血鬼老兄，好久不见啊。” 　　“嗯，上次见面的时候我几乎是个死人，你也还是个蟾蜍。” 　　他是指月夜之战后，艾德里安不省人事，而卢卡斯被生气的兰斯诅咒成了蟾蜍。 　　卢卡斯尴尬的小：“哈，哈哈，是，是啊，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 　　“卢卡斯，艾德里安是来找兰斯的。” 　　听到找兰斯，卢卡斯突然激动了起来。艾德里安想，难道他知道兰斯的踪迹？ 　　“艾德里安老兄，等你找到了兰斯，一定要替我转达我的歉意和谢意！而且告诉他，有机会我们一定会登门拜访，感谢他印证了我与法比恩之间的真爱，也感谢他大度的胸怀，原谅了我冲动犯下的错误。” 　　印证真爱？胸怀大度？原谅？ 　　不好意思，他们指的是兰斯吗？ 　　法比恩却点头附和：“对呀对呀，我和卢卡斯都希望早日得到兰斯的消息，去当面感谢他呢！” 　　……说了半天，这两个人根本不知道兰斯在哪，只想让自己传话。 　　艾德里安扶额，不想和思维奇特的两只生物交流，但他却蛮好奇卢卡斯的诅咒是怎么解开的。 　　“这个啊，嘿嘿，其实解除诅咒只需要一个真爱之吻。那天在萨特达纳郊外，法比恩无意间亲了我一下，我就复原了。” 　　艾德里安心情复杂地看向法比恩。 　　法比恩让他看红了脸：“别说了，我其实也不想亲蟾蜍，但是那时候我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才会吻她他和他告别。”法比恩顺便将自己的旅程简单地对艾德里安说了，着重说了一下在萨特达纳城内有“巫婆”传闻这件事。 　　艾德里安点点头。看来法比恩为了解除卢卡斯的诅咒，也经历了相当多的事情。而他提到的“巫婆”线索，很可能与兰斯有关。 　　“所以我要感谢兰斯，他给了卢卡斯一个用真爱可以解开的诅咒，也让我机缘巧合间外出历练了这么久，获得了如此高贵的经验。若不是这种历练使我长大，我也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就当上长老候选人。” 　　艾德里安略感惊讶。这个年龄代表一切的仙子族居然选出了法比恩这样一位一百岁的仙子做候选人。可以想象他在这次劫后的成长有多么巨大。 　　卢卡斯为自己的恋人骄傲地笑了。从北方回来之后，卢卡斯再次靠实力打败了狼人族内斗产生的傀儡领主，用他以往的硬派作风，将狼人族的发展带上了正轨。 　　“祝福你们。”艾德里安从心底羡慕卢卡斯和法比恩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生活。 　　“也祝福你，艾德里安！祝你早日找到兰斯！别忘了帮我们递话哦！”法比恩兴奋地说。 　　……艾德里安看着这对情侣腻腻歪歪的样子，心中受到了很大伤害。从他们口中，艾德里安知道了兰斯很可能就在那座萨特达纳城市附近。他即刻启程，在心中悄悄地说： 　　“兰斯，我来见你了。” 　　吸血鬼想混进人类生活的地方太简单了，只要克制住自己吸血的欲望，外表与人类无异的吸血鬼们便不会暴露身份。 　　艾德里安就这样进入了萨特达纳城。在乌鸦的帮助下，他的效率比法比恩快很多，不到一个上午，就把萨特达纳的事情搞清楚，就连传言都收集了三个版本。 　　但艾德里安不需要那么多，仅仅一个“邪恶的巫婆将美貌的公主变成了妖怪”一点，就让艾德里安豁然一笑。 　　他现在知道高塔内戴着花的母蟾蜍是谁的手笔了。至于传言中的“爱上公主的恶龙”，不就是他的“老东家”肯德尔吗，不知道为什么到了人类嘴里，竟把他说成是恶龙了。 　　接下来，他跟踪城中征集的“屠龙勇士”进入森林，看到沿途那熟悉的防护屏障，他确定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小巫师就在前方。 　　艾德里安加快脚步，最迟明天他就将与兰斯相见。 第六卷 ：再见 第33章 今晚回巢里睡 　　兰斯窗口的风铃响了，但却没有一丝丝风吹进来。 　　兰斯手中的曲子只拉到一半，听到铃响，他放下琴，走进实验室。 　　实验室中央有一处的地面与众不同。这里没有地板，而是一片方形的土壤，被木头框起来，形成一个嵌在地里的花盆。里面生长着繁茂的白藤，它们的茎细长却健壮，攀缘在兰斯搭起来的爬架上，摆成好看的形状，为这间看起来过于严肃的实验室增色不少。 　　“有什么消息吗？” 　　兰斯将他们种在室内，不仅是为了美观，它们有更重要的作用——为兰斯传递着森林里的一切消息。 　　白藤是几乎遍布了整片黑森林的植物，它们的茎本就有几百米长，在兰斯的魔法作用下，他们茎茎相连，尽头被兰斯引入室内。这样森林中发生的一切，兰斯都能通过白藤知晓，比之前的猴子间谍更加快速、直接、广泛，还不会像猴子那样被人类和其他生物攻击。 　　“兰斯大人，稍等！咕咕咕——来了！哦！不得了了，好像有奇怪的东西进入森林了。” 　　白藤动来动去，传递来森林中同伴所见的一切。 　　“长什么样子？” 　　“不是人类，不是动物！在天黑的时候走得飞快！有时和人类看上去很像，有时又像老鼠，还会飞。” 　　吸血鬼？吸血鬼多在东部活动，尤其是力量强大的吸血鬼，他们不是很愿意离开自己的领地。 　　不过也不算稀奇，吸血鬼数量很多，能力良莠不齐。有些没有家族和归属的散人吸血鬼会流落各处，甚至混在人类城市中，行迹难以捉摸。连他自己也在南方森林中捡到过一只呢。 　　哼，可是那只养不熟，半路跑了。兰斯不满地想。 　　“他走到哪里了？” 　　兰斯的风铃响了，说明表层的防线已经被打破了。 　　“离这里只有五公里啦。” 　　兰斯波澜不惊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才被白藤发现踪迹，就已经打破外层防线，走到如此深处，这个吸血鬼的力量不容小觑。 　　“一开始他跟在一队人类的后面，我们以为他是没通过人类的审查而偷偷混进来的人类。可是后来他突然加快了行程，把人类远远甩在后面，很快就破坏了我们的前两道屏障。这时候我们才意识到他根本不是人类！” 　　兰斯一共有四道防线。第一道便足以劝退大部分人类，但是由于时间已久，人类又轮番轰炸，这道防线已经变得虚弱起来，即使不被他破坏也支撑不了多久。 　　但第二道防线目前还没有人类可以到达，兰斯设下的时间不久，却被这个吸血鬼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破坏了。他的风铃会响，就是说明第二道防线受到了攻击。 　　“知道了。”兰斯走出实验室。被兰斯变小的龙宝宝柯恩还在兰斯的床上睡觉，看到兰斯出来了，嗷嗷地叫着让兰斯抱它。 　　“乖，回来再和你玩。”兰斯跨上“飞天3.0”，不顾柯恩一副失宠的表情，“嗖”地飞走了。 　　艾德里安看着这些植物动物形成的防护罩，心底漾出笑意。这个套路绝对是兰斯的手笔。 　　这些东西确实为他添了不少麻烦，尤其第三关。十几只巨大的蜈蚣像是疯了一样在地底穿行，然后突然钻破土壤杀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在速度的比拼上，吸血鬼称第二，还没有哪个种族可以称第一。 　　艾德里安轻盈闪开，长长的指甲背刺进入蜈蚣又硬又厚的外壳。 　　最后一只蜈蚣挣扎着倒下，恶心的□□喷溅出来，撒了满地，艾德里安身上却干干净净，没有丝毫褶皱与污渍。 　　毕竟要见到兰斯了，兰斯最不喜欢脏兮兮的东西了。 　　在他满心欢喜地准备继续向前的时候，一声不寻常的动静在他身后的矮树丛中响起。他不用回头，而是用脑电波感知者周围的敌人，只要他们移动，哪怕是与空气摩擦的声音也会让艾德里安清晰地捕捉到。 　　然而暗处的敌人除了第一声奇怪的响动过后，却没有了一点点声响，像是是完全静止住、连呼吸都没有。 　　艾德里安提高警惕，这不是一般的生物。 　　每过一秒，四周的敌人腾空而且。艾德里安看清来着的外貌，心道：“确实不是一般的生物。” 　　因为他们根本不是生物，而是有着人形却没有人体的鬼魂。看他们身上的装束，正是死在森林中的萨特达纳人。有猎人、骑士、商人、贵族，甚至衣衫褴褛的农民，此时，他们无一例外地张着大口朝艾德里安扑过来。如果他们有身体，一定已经爆发出巨大的嘶吼声。 　　艾德里安却没有天真到去站在原地看看他们能否攻击到自己，有没有实体只是相对而言的概念，就像只有仙子的翅膀只有在同族人手中才能摸到实质。 　　他闪避着这些恶灵的攻击，心中却走神地泛起了小小的骄傲。 　　这些恐怖的东西全是兰斯做出来的，他的兰斯是可以保护好自己的。 　　处理这些鬼魂花了不少功夫，而很显然，这并不是预先设好的防线的一环。兰斯一定已经知道有非人类进入森林深处了，不然也不会选用鬼魂来替他应敌。 　　兰斯若是知道这些东西全作用在自己身上了，会不会心疼呢？见到兰斯之后一定要向他卖一卖惨。 　　五公里外的兰斯已经心疼了，但他心疼的是全军覆没的巨型蜈蚣和鬼魂！这些东西再养起来就要花好久了！只希望人类别突然机智地加剧攻势，趁他的防线薄弱一举深入。 　　有人这样破坏了兰斯养的东西，他可是很生气的。他决定镜卜，亲眼看一看这个入侵者的庐山真面目。 　　可是艾德里安后半段的赶路全是用飞的，小小的蝙蝠昼伏夜出，藏匿在树荫石缝中，兰斯连个完整形状都看不清。 　　兰斯干脆甩手不看了，反正按照这个形势，他通过最后一道防线就在三日之内了，自己不如养精蓄锐正面迎敌。 　　所以当艾德里安通过最后一关——暴风雪幻境后，瑟瑟发抖地走出来时，发现自己日思夜想的兰斯正闭着眼睛，惬意地躺在一个巨型生物的背上享受日光浴呢。 　　“……” 　　他想象了很多种与兰斯相见时的，似乎都没有这种…… 　　而且那个巨型生物刚刚动了！有翅膀！有长脖子！还有角…… 　　竟然是一头龙！而且这头龙居然在舔兰斯！尾巴还缠着兰斯的腿！兰斯不躲！还摸着它的头笑！ 　　天哪！堂堂索耶伯爵怕不是被头龙给绿了！ 　　艾德里安气得把偷偷练习的开场白全忘了，一个瞬移把兰斯从从柯恩身上掠走了。 　　在艾德里安进入风暴幻境的时候，兰斯就清楚地看到了他。不过这个没良心的家伙“离家出走”这么久，一回来还把兰斯养的可爱宠物（虫蛇蜈蚣食人花之类的）全弄死了！ 　　于是兰斯没有撤掉幻境，让他吃点苦头吧，哼。 　　柯恩见前一秒还窝在自己身上的主人下一秒居然出现在了从没见过的人型生物怀里，瞬间就炸毛了。它深吸一口气，准备送给这个入侵的强盗一记强大的龙吼，解救主人！ 　　谁知它刚要吼，兰斯却伸出手挡在了它的鼻子上。 　　柯恩一口气不敢吐，委屈地咽回了肚中。 　　艾德里安见状，挑衅地看向柯恩，满脸欠揍。 　　柯恩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主人不让自己喷这个强盗，谁知还没等它表现出不满，那个强盗居然扳过主人的脸，直接朝主人的嘴咬了上去！还，还伸舌头！ 　　“嗷！——”柯恩愤怒了！管他是什么东西！拍飞再说！ 　　而下一秒，自己的身体却突然变小，还举着翅膀的柯恩看起来像一只愤怒的大黑鹅。 　　“柯恩，今晚回巢里睡。” 第34章 萨特达纳骑士 　　柯恩带着一副“不行，我受不了这委屈”和“还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啊”的样子泪奔飞走了。 　　电灯泡终于走了。艾德里安再次捧着兰斯的脸，让他转过来与自己亲吻。刚刚那一下还没尝出滋味就被那头龙打断了。 　　这个吻温柔而绵长，艾德里安本来计划着给他一个猛烈又激情的热吻，但是看到兰斯冷冷淡淡的双眸，又觉得不太适合，还是这种平淡却持久的吻更应景。 　　“兰斯，我回来了。”艾德里安拥抱着兰斯，与他深情对视。 　　兰斯点头。 　　“有没有想我？“ 　　兰斯点头。自己确实是想到了艾德里安好几次。 　　艾德里安知道兰斯的想很肯定与自己的不一样，但是兰斯毫不犹豫的承认瞬间取悦了他。 　　“我也想你，每天、每夜……都会想你。我一直盼着乌鸦能送来你的消息，却从来没等到过一次。” 　　“艾德里安，你的乌鸦……” 　　兰斯轻轻挣开艾德里安，略带愧疚地说：“被猫抓死了……” 　　“！” 　　艾德里安想过兰斯可能忘记了自己的乌鸦，也想过是兰斯是端着架子不主动联系自己，但是兰斯不会骗他，自己的乌鸦居然死在了猫爪下。 　　“什么时候的事？” 　　“你走后没几天……” 　　……兰斯的黑猫一直不爽自己，看来“厌屋及乌”，乌鸦被也自己连累了。 　　“是我疏忽了，下次留两只。” 　　下次……不知道是兰斯太过敏感还是如何，艾德里安口中的“下次”让他听起来尤其刺耳。 　　“不，是我说错了，没有下次，我不会再离开了。”艾德里安见兰斯一瞬间的异样，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补救道。 　　兰斯这才点点头，接着却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对劲。他为什么要留一只吸血鬼养在家里啊！ 　　艾德里安才不管这么多，兰斯希望自己陪伴他，这一点足够让他美滋滋了。 　　兰斯正在照料实验室里的巨型蜈蚣。森林里的野生种被艾德里安杀的只剩卵和幼虫，没有成虫养育难以存活，兰斯便把它们培养在实验室里。现在它们正虚弱，兰斯费了不少精力养活它们。 　　“艾德里安，我要喝……” 　　话还没说完，一杯热茶端到自己面前。兰斯抬头，艾德里安正微微地笑着看着自己。 　　“谢谢。” 　　家里养一只会读心的吸血鬼真是太方便了，兰斯喝这今年的新茶，感觉胃里暖暖的。 　　“怎么样，养得活吗？” 　　“嗯，但是需要费点力气。” 　　“如果这些卵长大了，你要……孵它们？”、 　　兰斯瞪了艾德里安一眼：“你知道巫师和母鸡的区别吗？” 　　“别生气，我乱说的。”艾德里安轻笑，上前揽住兰斯的腰。兰斯稍稍移动，却还是没有躲开。 　　“其实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去别的地方去弄来几只成虫，或许你可以轻松一些？” 　　兰斯却摇摇头：“贸然在这片森林引进别处的物种，哪怕与现有的物种十分相似，都可能造成意想不到的后果。” 　　兰斯是这方面的专家，艾德里安丝毫不质疑他的观点。 　　“你看，如果我不来，这片森林也不会变成这样。”兰斯有点呆呆地说，看得艾德里安心里很痒。 　　“不是你的错。”艾德里安只能轻轻抚摸着他柔顺的金发。 　　“嗯，不管因为什么，事情都发生了，我得想办法挽回损失。” 　　艾德里安笑了。他的兰斯可比他想象的坚强得多，而且还是个彻头彻尾的行动派，绝对不会因为已经发生的事而停滞不前。 　　艾德里安试探着问：“你有没有想过再换一个地方？” 　　“嗯？” 　　“再搬一次家……？” 　　“或许吧，不过不是现在。” 　　说话间，屋中央的白藤剧烈摆动起来。 　　“兰斯，兰斯！” 　　“快说。” 　　“有人进来了！骑着马！很快！” 　　“那哪里了？” 　　“蜈蚣巢！” 　　艾德里安发现兰斯脸色有变，知道白藤送来的一定不是好消息。他不敢说话打扰兰斯与白藤的交流，等到白藤停止了摆动，才开口问道：“怎么？” 　　兰斯告诉了他，看到他露出了愧疚的神情。 　　“对不起兰斯，可能是我……” 　　兰斯的四道防线全被艾德里安破坏了。最近两人过着滋润的小日子，把那些不痛不痒的人类入侵全忘到了脑后，破败的屏障也没有急于修复。 　　但是这不能怪艾德里安，是兰斯发自内心的认为人类无法进入到如此深的地方。毕竟森林深处险恶的自然环境也可以让娇弱的人类畏惧和后退，所以他根本没有急于修复那些带有魔法的防御屏障。 　　于是就让这一位不太娇弱的人类钻了空子。 　　“我去拦住他。”艾德里安整了整衣服就准备出发。 　　“不。他们的传说里可没有吸血鬼，不要让事情更复杂了。” 　　“死人不会让事情变复杂。” 　　“别杀人。” 　　差点被毒荆棘、尖刺陷阱、巨型蜈蚣、风暴幻境杀死的某个吸血鬼：“……” 　　“这件事情总要有个结局，可笑的谣言不能再祸害这片森林了。” 　　“等等，”艾德里安拉住兰斯，“你要自己去？” 　　“当然不是，‘恶龙’当然要和‘巫婆’一起出现了。” 　　不提柯恩还好，一提艾德里安就忍不住生气。这头龙最近给自己和兰斯的二人世界制造了太多纷扰，艾德里安一度想趁兰斯不注意把变小的柯恩带到最西边的极寒漠地里丢掉。 　　“……你决定了？” 　　“嗯，人类也不是不能沟通的生物。” 　　“那我……” 　　“你不要出现。” 　　艾德里安·索耶伯爵十分挫败。为什么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在爱人面前展现英勇身姿。 　　“或者你先躲一躲，人类的骑士战斗力不弱。” 　　而且他好像正在被别人保护。 　　看着已经开始做准备的兰斯，艾德里安莫名觉得这种感觉也不差。 　　不远处的森林中，一位身披白银盔甲的骑士正在御马飞奔。他在昨夜已经成功走出了一片遍布荆棘的地区，那些荆棘虽然长满尖刺，却不会移动，因此在他的骏马的铁蹄下就如同杂草。 　　现在晨光熹微，他决定快马加鞭，在中午之前找打一处可以扎营的地点。 　　他脚下的路将通向人类从未涉足的地方，前路未知，道阻且长。可伟大的鲍威尔·卡特以骑士的荣誉起誓，他将会完成屠杀恶龙的神圣使命，救国民和公主与水火之中。 　　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作则必成。这是鲍威尔二十五年来一直信奉的座右铭，今天它将带领自己走向终极的荣耀。 　　像是上天眷顾，他这一路通畅无阻。待到正午时，他的马跑得气喘吁吁，竟没停下过一次。他感觉有些不对劲，这森林里安全得可怕，像是在酝酿一场巨大的阴谋。 　　鲍威尔丝毫不敢懈怠，他勒马休息，整顿自己，将自己的行程与路线记录在纸上。虽然鲍威尔无惧无畏，却不代表他盲目自信。从进入森林中的每一步，他都当做最后一步再走，每走一步，他几乎都会用笔记录，这样即使他下一秒就意外身死，他的笔记也会成为后人的宝贵财富。 　　鲍威尔再次上路，他十二分地小心，天色渐晚时，他听到身边比人还高的草木中传来各种声响，或近或远，最后甚至不敢再骑马狂奔，只是小心翼翼地勒着缰绳，小步跑着。 　　由于太注意身边的动静，当他走到一处树木稀疏的地带时，竟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变化。当他发现前方景色变成一处人类农田时，他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森林一处树木稀疏的空地。 　　月亮正正地挂在当空，皎洁的月光将这一片巨大的花田照耀得很清楚。鲍威尔小心走近，发现很多都是只在草药医生那里贩卖的奇花异草，有些甚至他从未见过。花田看不到头，堵满了他前进的路，连一条灌溉的沟渠都没有 　　如此整齐的花田，鲍威尔无法相信它们是自然生长的。 　　“请问，有人吗？——”他大声呼喊。但夜深人静，他只能听到后面的森林里传出自己的回声。 第35章 离开或是死亡 　　森林寂静如常，他大概觉得不可能得到回应了。忽然间，一声嘹亮的吼叫声从身后森林的不远处响起。他忙从背后拿下巨剑，进入备战姿态。 　　只见深绿色的树顶传来震动，一个巨大的物体从中破出，月光下，鲍威尔看到这是一个长角生物的头，下面连着长长的脖子，随着它的跃起，一个更为庞大的身体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当它展开它遮天蔽日的翅膀时，鲍威尔才发现，自己的双腿早已不听从大脑的指挥，软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 　　这才是真正的恐惧，是一个只出现在传说中的、能力未知的生物带给他的真正的恐惧，，是巨大的体型差带给他的无法想象的恐惧。 　　巨龙在天空盘旋起来，一双金色的巨眼却始终死死锁定着自己。 　　鲍威尔握了握剑柄。他看到巨龙空中露出的丝丝寒气，意识到这头龙可能可以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外喷出寒流，将自己冻成人干。 　　但他是一名骑士，是神圣萨特达纳国国王亲封的骑士，他有自己的名誉，甚至高过他的姓名。他即便是死，也要直直地站着，也要面对着敌人，也要握紧自己的武器！ 　　巨龙越飞越低，仿佛下一秒就就要朝他俯冲过来，用巨爪穿透他的铠甲。 　　而龙却没有这样做，反而缓慢的降落在地上，再次发出威武的吼叫声。 　　兰斯从龙背上跃下，摸了摸柯恩乖乖低下的脑袋。看到这个高大的人类骑士在柯恩面前畏惧极了，却仍不丢盔卸甲而逃，兰斯认为可以胜任自己的“信使”工作。 　　而当鲍威尔看到兰斯时，整个人都呆住了，如果世界观的崩塌有声音，那现在鲍威尔体内已经震耳欲聋了。 　　“恶龙”，“巫婆”……？ 　　恶龙是这头一个劲儿地往人手掌下钻求摸摸的生物？巫婆是这个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的美女？巫婆有这样一双摄人心魂的蓝色眼睛，还有一头顺长的金发？尽管现在是夜晚，鲍威尔都能想象出在阳光下它们发着光的绚丽的色彩。 　　说好的鼻如鹰钩、满脸褶皱，呢？说好的背脊佝偻、浑身癞痢呢？ 　　这是这美女看起来冷冷淡淡的，还有点凶，如果表情能柔和点，一定美丽极了。哦，好想把她的画像记录在笔记里，让愚蠢的造谣者看看自己有多可笑！ 　　兰斯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他眼睛都直了，以为他还在害怕，于是开口道：“人类，不要再向前了。你现在可以选择掉头离开，或者就地死亡。” 　　鲍威尔愣了，这位美女，怎么说呢，声音有点……低沉啊？ 　　呸，肯定是老巫婆用了什么妖术变成了美女！要不然声音为什么这么像男的！一定是个老太太！ 　　以为自己看穿真相的鲍威尔挺直了腰板，扯着嗓子喊道：“巫婆，休想骗我！你以为变成这个样子，就能迷惑我——白银骑士鲍威尔·卡特吗！不要再搞什么妖魔邪道，快点显出原形！” 　　鲍威尔说的倒是正气凛然，如果忽略个别紧张到破音的字词的话。 　　兰斯一头雾水，什么原型？难道是因为他们总说“巫婆”，所以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是男的？ 　　“我没有什么原型。人类，快选吧，我没那么多时间。”兰斯在心里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了。 　　鲍威尔胆子却越来越大：“不要骗人了！你又老又丑，才会嫉妒我们的公主，因而把她变成怪物！” 　　“你们的公主是很美，但我一个男人，没必要嫉妒女人的美貌。”兰斯本来想说，我一个巫师，想变成什么样子还不是分分钟，又觉得这个人类理解不了，于是选择了性别这个简单的点。 　　鲍威尔听罢完全石化了。 　　“男，男人……”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穿着裙子的巫师兰斯，一阵风吹过，裙子被掀起，露出了腿间的…… 　　“啊啊啊，你少胡言乱语迷惑我！”说着疯狂摇起了头。 　　兰斯完全找不到这个脱线人类的点，看他一会害怕一会抓狂的，纠结得不行，耐心渐渐被磨光了。 　　“柯恩，水。” 　　柯恩应声张口，喷了鲍威尔一身的水。 　　“清醒了吗？是走还是死，选一个吧。” 　　鲍威尔淋了一身冰凉的水，确实清醒了些，重整思路道：“你居然还想让我走？既然你不是嫉妒公主，那国王与你做交易的事就是事实了！你想要年轻英俊的男人，对不对！是不是要吸干他们的精血，然后把尸体做成傀儡，任你摆布！” 　　“？？？” 　　这个版本的传言兰斯为什么没听说过！？与国王交易要年轻的男人？是什么样的人能编出这样的故事啊？ 　　“……我不要什么男人，你现在看到了，我自己就是年轻的男人。我可以放你走，但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哈！果然！”鲍威尔发现了巫师的邪恶本质，“你才不会那么好心！是不是想让我帮你把公主带过来献给恶龙啊！我才没那么傻！”、 　　“……龙也不要你的公主。你回去之后，就把看到的东西如实汇报，并且告诉你们的国王，森林里的巫师与龙不需要被打扰，等森林恢复原貌，我们就会离开了。” 　　“就，就这样？”鲍威尔没想到这个条件这么简单。 　　“嗯。你走吧。”说着兰斯抓着柯恩的翅膀，准备乘龙回家。 　　“等，等等！”鲍威尔下意识要拦。他还没看够美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让兰斯走。 　　兰斯回头。 　　“呃，那个……我，我……对，我还没看过你们这真实的样子，谁知道你在家里都做些什么！说不定是用人肉煮汤，用巫毒害人！我必须亲眼看了才行！”鲍威尔居然想到了借口，在心里暗暗给自己点赞。 　　兰斯无奈。这个人类还真是不好糊弄，不过自己也没有做亏心事，不妨带他去看看，正好让他回去之后说得更加确凿。 　　“好吧。上来。” 　　鲍威尔受宠若惊，看着不甘不愿低下头的龙，他紧张极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才爬了上去，像是怕弄脏这个高贵的坐骑。 　　乘龙的感觉非常棒，虽然柯恩飞得不高也不快，但鲍威尔爽得魂都快飞了。更何况他前面还坐着一个颜值逆天的骑手！他不敢在龙背上乱动，但是兰斯的金发好像对自己有格外的吸引力，他总是忍不住伸手想摸。 　　眼看就要摸到了，他忽然感觉到一阵失重，顿时心提了起来。 　　然而柯恩只是飞到了小木屋前降落了。 　　鲍威尔做贼心虚，加上飞行的惊险感，他几乎连滚带爬地下了龙背，毫无骑士英武形象可言。 　　他缓了好一会，才看清周围的景色。原来这是一座四面环绕花田的小木屋，体积小极了，只有一层，甚至比不上萨特达纳城内一座中产阶级的房产。 　　“就，就这？” 　　兰斯面无表情点头，心中却满是蔑视。这个骑士也太低级了，飞个天就腿软了，还想屠龙？ 　　“就一间屋子？没有几千英亩的城堡？哪龙住在哪？” 　　兰斯指了指旁边的“大鸟巢”。 　　“……”世界观再次崩塌的鲍威尔，此时此刻，他感觉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就你一个人？” 　　兰斯想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鲍威尔咳了咳，重振旗鼓，毫不客气地推开屋门：“我既然来了，就要看个彻底，失礼了！” 　　进了屋，鲍威尔没有掉进他想象中的异世界，这就是一间非常朴素的小屋。 　　“看完了？那就走吧。别忘了我的条件。”兰斯靠在门框上揣着手，看也不看他，轻描淡写地下了逐客令。 　　从鲍威尔的角度看来，兰斯的侧脸被月光刻成完美的轮廓，配上他那宝石般的蓝眼睛，简直是一幅直击人脑的化作。 　　“不！我不走！”鲍威尔脱口而出。 　　“不走？”兰斯慢慢转向他，“你的意思是，想死？” 第36章 还请恶果自食 　　天哪，不要面无表情地说这种狠狠的话，会给人无限遐想的！鲍威尔根本止不住自己的脑洞，好像下一秒兰斯就会走过来给他一个凶猛的壁咚和不容抗拒的推到然后酱酱酿酿…… 　　隐身坐在床上已经读出一切的艾德里安内心复杂，但绝对没有任何好情绪。 　　“不，不，我是说，我怎么知道现在是不是幻觉？说不定我走了之后天一亮，你这里就会变成乌云笼罩的黑色城堡，周围全是乌鸦和毒蛇？我不走！我要留到白天！” 　　死鸭子嘴硬，你形容的那是老子的城堡。艾德里安冷冷地想。 　　兰斯倒是觉得随便，既然他要留着，那就留着吧。反正他一个人类，什么都做不了，更何况床上还坐着一位吸血鬼大爷。 　　“随你。你去院子里找地方待着吧，我要睡了。” 　　睡，睡了……巫师会怎样睡觉呢？穿着他现在的衣服？换个睡衣？睡衣是什么风格的呢？可爱的？不不不，他这种冷美人，还是喜欢是禁欲又性感的吧？又或者干脆什么都不穿……？鲍威尔已经脑补出了露出香肩的兰斯，不知不觉一道热流从鼻孔里流了出来。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睡，以防你背着我搞什么妖术。” 　　艾德里安已经要怒不可遏了，浑身发出的戾气吓跑了方圆十里的动物，只有这个莎莎的人类浑然不觉。 　　兰斯轻轻摇头对艾德里安说“不可以”，还不露痕迹地走到他旁边，摸了摸他的背。 　　艾德里安暂时被哄好了些，但是看向鲍威尔的眼神仍然带着刀子。 　　“那你不要发出声音。”说着兰斯熄了蜡烛，躺到了床上。艾德里安仍旧坐在床头，隐形着摸兰斯的脸。 　　鲍威尔傻站在屋里，还没沉浸在兰斯答应了他同房睡的惊喜中。等他缓过劲来，赶忙脱掉了身上的盔甲，蹑手蹑脚地向床边走去，像个急不可耐的老流氓一样，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兰斯的床。 　　差点被碰到的艾德里安：“！” 　　这个人类是觉得自己命太长太硬是吗？爬我的人的床？在我的眼前？ 　　艾德里安忍不了了，准备起身解决。 　　兰斯却按住了他的手。这个人类都知道这么多了，要让他回去告诉别人才行。 　　艾德里安感觉自己的自制力又上了一个台阶。 　　谁知，就在艾德里安反复对自己说：“他很重要不能死、他很重要不能死……”的时候，鲍威尔居然伸出咸猪手，摸向了兰斯的腰！身体还在靠近，像是要把兰斯压在身下！ 　　这次没等兰斯阻拦，艾德里安拎着鲍威尔的领子把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然后朝着门的方向就给了他一脚。 　　兰斯连忙让门打开，鲍威尔顺着门口就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还滚了好几圈。 　　等他晕晕乎乎地站起来后，小屋的门已经关了。 　　“嘿嘿嘿，害羞了，淘气。”鲍威尔居然红了脸。他根本没看到隐形的艾德里安，以为是兰斯把自己踹了出来。 　　“这一脚，带劲！”他摸着后腰上火辣辣的脚印，心里竟泛起了些酥麻。只是这纹路……兰斯睡觉的时候难道没脱鞋？ 　　屋内，兰斯小声埋怨：“门差点坏了。” 　　“抱歉宝贝，下次我再丢东西出去的时候会记得先开门。” 　　“嗯。” 　　兰斯窝在艾德里安怀里，闷闷地嗯了一声就睡了过去。应付人类好累啊。 　　艾德里安脸上挂着微笑，把兰斯哄睡着之后，瞬间恢复成一副想要杀人的表情。一个垃圾，把自己当什么了，兰斯是谁都能摸的吗？上一个摸到兰斯的人是法比恩，你倒是看看他吃了什么苦头啊。 　　算了，兰斯费了这么大力气，不就是要留着他去传话吗，既然已经轰走了，就不要再想了。何必跟这些垃圾计较。 　　艾德里安紧紧抱了抱兰斯，也难得地在夜里进行了休眠。 　　第二天一早，艾德里安比兰斯先醒来，准备去森林里帮他布置一些障碍，免得再有什么钻空子的老鼠来打扰他们。 　　谁知，门一开，就看到一个睡成猪的人倒在地上。 　　鲍威尔：“ZZZZZZ……” 　　艾德里安：“（╬￣皿￣）” 　　饶你一命，却像一颗甩不掉的牛轧糖一样粘回来！那就对不起了！ 　　于是兰斯起床，就看到屋外一摊灰。 　　“咳咳，这是什么？” 　　“……兰斯，对不起，可能那个骑士不能帮你传话了。”艾德里安还没来得及请扫命案现场，兰斯就出现了，这让他有些尴尬。 　　“……艾德里安，我昨晚忙了很久……”兰斯看了看地上已经化成灰的鲍威尔和罪魁祸首艾德里安，脸上没什么表情，语调却充满了危机。 　　“兰斯，你听我解释……” 　　兰斯转头回屋，爬回床上，重重地关上了门。 　　艾德里安收回了装出来的一脸愧疚和迫不得已，小声哼着歌蹲下继续搓骨灰。 　　一直以来，艾德里安都认为兰斯并不会受人喜欢。他的确好看，但他的好看对人来说就像一幅画，是静态的。他的眼中没有情感，面上没有表情，也很少张口说话。他的性格可谓非常糟糕，现实、冷漠、直接又幽独，一个正常人与他相处，一定不会愉快；在他眼里，再高贵的人也如同草芥，再善良的人如果惹到了他，也会遭受灭顶之灾。 　　兰斯很聪明，但他却不愿把这种聪明用在交际上。换句话说，他的智商很高，疏于培养的情商却很低。 　　而艾德里安却爱死了这样的兰斯。他见过太多巧笑倩兮的面孔，见过太多两面三刀的眼睛，见过太多巧舌如簧的嘴巴，这些糖衣炮弹一度蒙蔽了艾德里安的双眼，从而造成了他一百五十年的颠沛流离。 　　在他心里已经暗暗发誓不再相信任何人的时候，一个纯粹的兰斯出现在他面前。他不仅抢救了濒死的自己，还为自己治好了满身伤痕，为自己混乱的身体内部建造了新的秩序，这条命、这具身体，甚至支撑艾德里安活到现在的信念，都是兰斯给的。 　　不管当时的兰斯出于何种目的救下了艾德里安，一条命的恩情就是一条命的恩情。 　　想了这么多，艾德里安其实只是想说，没想到，人类也能欣赏兰斯的好。 　　那就不好意思了，你不能回去，不能把森林里住着这样一个人的事情说出去。 　　艾德里安心不在焉地整理好地面，却在灰烬中又摸到了一枚戒指。 　　这是一枚刻着萨特达纳国徽的戒指，应该是用来证明鲍威尔的骑士身份，只是质量远不如克尔伯爵那一枚，已经被火烧得变形了。 　　艾德里安嫌弃地丢回灰里，一起当做垃圾丢了。 　　而亲手颁发这枚戒指的人——萨特达纳国王，几日之后也收到消息，他最看好的白银骑士鲍威尔，进入黑森林已经有两周，音讯全无。 　　“陛下，岗哨传来消息，确认鲍威尔没有返程……应该是已经……” 　　国王大手一挥，信使退了下去。 　　这个国际中最勇猛的骑士——花园比武大会的三届冠军，却永远地留在了森林中。国王第一次为他的决定感到后悔，他疲惫地说：“特使，我想取消屠龙皇榜。” 　　特使一惊：“万万不可啊陛下，我们此时放弃，难道不是功亏一篑吗？” 　　“我们的损失太大了……” 　　“陛下，我们不能只看自己！我相信这些时日，那恶龙定然也不得安宁，力量削弱。依臣看来，不如乘胜追击！” 　　“乘胜追击？” 　　“没错，陛下！我们不痛不痒地消耗战大概已经磨灭了恶龙的警惕，如果在这时点兵进入森林，定然能杀它一个措手不及！” 　　“点兵？你是说？……” 　　“是的陛下，军队！” 　　国王看着兴冲冲的特使，不确定自己是否依旧要相信他的话。但是事已至此，如果自己撤掉皇榜，真可谓颜面尽失。 　　萨特达纳国库充盈，既然如此，发兵进入森林也未尝不可。若成则一劳永逸；若败也可激励民心。 　　最终，一张军令还是签着国王的字送到了骑士长手里。当日下午，前锋部队便声势浩大地进入了黑森林，不用白藤报信，森林中的巨大骚动就已经让兰斯心神不宁起来。 　　歼灭一支人类军队不难，更何况自己身边还有艾德里安这种超级武器，但是一旦正面开战，森林里数不清的花草虫兽就要给这些人类陪葬。兰斯不是圣母，但不代表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这些无辜的、和人类等同的生命受自己的牵连而死去。 　　人类愚昧无知、顽固不化，死有余辜，这个错误不能让这片森林与人类一起背负。 第37章 自我反省大会 　　柯恩感受到了人类的气息，开始变得暴躁，兰斯只能静静地抚摸它的脖子来安慰它。也许人类屠龙时柯恩还只是一颗蛋，但对那场战争的恐惧大概已经渗入了它的骨髓。 　　“兰斯，打算怎么办？”艾德里安擦着酒杯，见兰斯难得有些心不在焉，不由得担忧起来。 　　“……我不知道。” 　　一向果断的兰斯现在却犹豫不止。他觉得无论怎样选择都是坏结局。 　　“要离开吗？” 　　“不……人类不是仙子也不是狼人，他们不知道森林意味着什么，他们满脑子只有破坏和侵略。我若离开，这片遭殃的土地就没有希望了。” 　　巫师一直以来都是中立的一族，他们的中立却不是为了维护这片陆地的和平，而是单纯地因为他们懒得参与种族间的纷争。尽管没有什么书籍能明确地记载巫师的死亡，因为他们远离世事人烟，难以考察，但事实是，巫师通常最后都能躺在自己小屋的床上安详地离去，孤单却圆满。他们毕生追求的就是将法术与炼金学学得更深更广，然后将它们教给自己的后代，或用只有巫师能理解的方式将这些经验与知识记录在册，静等有缘人发现。 　　彼时在南方的森林，兰斯虽知道居住地附近有狼人和仙子，甚至与仙子部落之间发生了贸易关系，但都流于表面。当法比恩表现出对他的友好后，他仍然是冷冰冰的态度，不愿和他来往过密。事实证明祸端确实出现了，狼人首领因为误会而将他的家园搅得天翻地覆，修复这些死去的植物和坍塌的屋舍让兰斯元气大伤。因此月夜之战过后，兰斯为了避免与他们产生过多过密的联系，便选择了离开了故地。 　　但是面对人类这种过于骄傲的种族，兰斯真的一丝一毫都不想与之关联。他们只相信自己的文明，并谜一般地认为自己的文明高人一等，对于旁人的话语，他们听不进半分。在他们眼中，森林是没有生命的，是供人类征服、践踏的；龙族是暴力的、未开化的的，更是不详的；巫师是邪恶的、狰狞的，更是嫉妒人类的。当然，仙子都是自私的飞虫，守着那些没什么用的仙尘；狼人就是失去神智的野兽与人类的杂种；吸血鬼更是食人的妖怪，见不得光，并且传播瘟疫，是人类的头号公敌 　　这些印象被冠冕堂皇地写在人类“专家”研究的书籍中，并成为人类世界的常识。 　　如果你不是人类，就千万不要试图与人类讲道理。 　　“可是兰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片森林命该如此。” 　　兰斯一瞬间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的到来的确影响到了森林的命运，但是如果你不来，柯恩就不会出现了吗？萨特达纳的人就不会认为是‘恶龙’扰乱了他们平静的生活，然后冒险进入森林去维护他们自己的和平吗？” 　　“不，不会的，如果我不来，柯恩就会死了……人类自欺欺人的谎言就编不出来了……” 　　“兰斯，我可以告诉你，他们一定能编出来。想要掠走公主的可能是森林里的一个鬼魂、妖兽甚至一头普通的野猪，因为从一开始爱上公主的根本不是什么恶龙，而另有其人，名叫肯德尔·克尔，是一位吸血鬼贵族。” 　　“！” 　　“你被这件事情骚扰这么久，却没有想过它的起源究竟在哪里吗？真的只是人类某天白日做梦，于是凭空想出了一个故事？” 　　“我以为他们是惧怕柯恩……” 　　“你说得对，但不全对。他们惧怕柯恩，但更惧怕与公主相爱的吸血鬼，克尔。只是他们的国王没有克尔的任何信息，所以只能找一个替死鬼，麻痹萨特达纳的子民，也麻痹他自己。谎话说了太久、太多，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相信，如果龙死了，公主就不会与吸血鬼相爱了。” 　　艾德里安知道兰斯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因此停顿了一小会才接着说：“但事实是，即使柯恩死了，你也死了，这片森林也被萨特达纳军队的铁蹄踏成平地，公主和吸血鬼仍然相爱。” 　　虽然兰斯质疑艾德里安消息的来源，但他相信艾德里安不会骗他。他整理思路，迅速理清了这些事件的线索。 　　“可是公主已经被我变成了蟾蜍，你说的吸血鬼贵族不知道这件事？” 　　“不，他知道，但他知道的时候，已经快被银、强光和大蒜刺激成一缕青烟了。” 　　“你是说？！他进了塔里？” 　　“是的，而且永远留在了那里。” 　　“你是怎么知道的，艾德里安，你要给我一个可信的理由。” 　　艾德里安走近一步，紧紧逼着兰斯：“我一直在等你问我我离开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你却从不开口，现在我自己说了出来，你还要问我我是怎么知道的……” 　　“艾……你去了那个塔？！”兰斯几乎是吼了出来。那座银塔对吸血鬼来说无异于坟墓，或者说，是地狱的刑室。 　　“是，我去了。” 　　“所以你想告诉我，这么久你杳无音讯，是躲在哪里慢慢恢复身体？然后再对我说，你已经痊愈了，没事了？” 　　“兰斯！我巴不得把我最脆弱的一面给你看！巴不得把皮扒开把这颗流着黑血的心给你看！哪怕我变成了一块肉皮也会第一时间爬到你身边！你却认为我实在为自己找借口！”艾德里安有些激动。他气愤兰斯一点也不了解他，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知道他心中最重要的为何物。 　　“我在心中发誓，要给你最好的庇护。为此我隐姓埋名地回到自己的故乡，低三下四地为贵族做奴仆，还要进到那恶心的塔里去看他妈的公主！我对自己说，做不到就不能回来见你，只是像个傻子一样等着乌鸦带来你的讯息。最后我几乎是飞着来见你，而你却说，我是在哪个角落里偷偷舔着自己的伤口，不敢来找你？！”艾德里安绿色的眼睛几乎要发出光来。 　　“艾德里安，冷静点，我……”兰斯见他真的很受伤，知道自己的语言伤害了他，却为时已晚，只能拉着他的袖子，企图让他冷静一些。 　　“兰斯，我可以把我的任何东西给你，包括生命都可以，我可以允许你对我做任何事情，让我去死也可以！但是我唯独不能忍受你不信任我……” 　　看着激动的艾德里安，兰斯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们的关系中，一直在表明心迹的只有艾德里安，一直在付出的也是艾德里安，从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对不起。”兰斯顿了一会突然说道，“对不起，艾德里安。” 　　艾德里安已经坐到了椅子上，一只手搭在桌边，身体由于剧烈的呼吸还有些起伏着。他听到兰斯说“对不起“，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兰斯。 　　“我知道我很自以为是……是的……我活了快三百年，从来没有在乎过除自己以外的人的感受。我感觉满足自己都很难，更不想再去耗费心思去满足别人。但是艾德里安，我对你感到愧疚，我想补偿你……” 　　兰斯走到艾德里安面前，轻轻蹲下，仰视坐着的艾德里安。他眼中含着满满的真诚，郑重地对艾德里安说：“我为我刚才的话语道歉，请你告诉我，我做什么才能让你开心？” 　　从未见过这种姿态的兰斯，艾德里安一时有些空白。兰斯一直没什么情绪，现在却满身散发着愧疚和讨好的气息，低着身子仰着看自己。 　　艾德里安再多的委屈和再大的火气也说不出来了，他握住兰斯的腰，起身把兰斯也带起来，随后紧紧地将兰斯拥进了怀里。他把头低下埋在兰斯肩上，慢慢地磨蹭着说：“谢谢你，兰斯，你告诉我在乎我的心情，这比什么都能令我开心。” 　　听了这话，兰斯感觉有些血液上涌，面部发烫。自己的脸一定红了起来。兰斯怕被艾德里安发现，只能轻轻点头，然后把脸扎进艾德里安的胸膛。 　　感受到兰斯的接纳，艾德里安早已没有半点怒火，只感觉抱住了兰斯，像吃了几英镑一样甜。 　　“我刚刚朝你大吼，很没风度也没礼貌，对不起。”艾德里安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过于激动了。 　　“不，是我先说了不好的话。” 　　“我太想你了，才会对你生气，其实很不应该……” 　　“不，是我没有给你寄信。” 　　“我怕你以为我不想回来找你，一瞬间情绪爆发，难以控制……” 　　“不，是我先误会了你。” 　　“是我……“ 　　“不，是我……” 　　屋顶的黑猫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这两个人有完没完，吵了两句架，开自我反省大会却没完没了。 第38章 随你魂归故里 　　直到兰斯问到了艾德里安离开这段时间的事情时，两人才停止了检讨大会，艾德里安慢慢地将自己的事情讲给兰斯听。从祖父帕尔默开始，艾德里安将吸血鬼世界的纷争娓娓道来。即使听到索耶家族一夜之间枝枯叶散，兰斯也只是稍稍垂下眼帘，表达了对这个大家族没落的同情。但当他讲到艾德里安回到故乡，却不得不隐姓埋名化身“亚当·古斯曼”的时候，兰斯猛地抬起头来，忽地抱住了艾德里安。 　　“怎么了，兰斯？”艾德里安被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打断，只能轻抚着兰斯的背，温柔地问他。 　　“名字……很重要，不要再用别人的名字了。” 　　艾德里安轻笑：“放心，‘亚当·古斯曼’是我杜撰出来的，其实没有这个人。” 　　“不，我是说，你的名字很重要。你是普洛托墨狄亚·艾德里安·索耶，一个字也不能变。” 　　艾德里安有些惊讶。自己的全名只对兰斯说过一遍，谁知道兰斯却把教名都一起记了下来，分毫不差。 　　“名字对一个人来说有非凡的意义，我不会轻易给我的东西取名，因为一旦取了，这其中就会有难以斩断的羁绊。猫、狗和鸟，它们的寿命太短，我不舍得为它们取名，因为它们死了，名字却会一直留下，只要名字留下，这个生命的一部分就会永远留下……” 　　艾德里安似懂非懂。但他知道，对于巫师来说，有些魔法仅仅通过一个人的名字就可以施放。他假装是亚当·古斯曼的时候，确实也有些连报出自己大名都不能屈辱感，但身为巫师的兰斯，知道名字的更多意义，一定比他更为在乎隐姓埋名这件事情。 　　“我想你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普洛托墨狄亚·艾德里安·索耶将永远是普洛托墨狄亚·艾德里安·索耶。”艾德里安念着自己都觉得拗口的名字，向兰斯做出保证。 　　“嗯，艾德里安，以后你就待在我身边吧，我保护你，让你永远不会不敢说出自己的名字。”兰斯一脸认真，对自己充满信心。 　　艾德里安看着严肃的兰斯，笑意几乎要收不住。他身上有吸血鬼女王亲授的爵位，还有成长了三百余年的实力，他若愿意，自然可以在这片大陆里横着走。而这个身形单薄、避世多年的巫师，竟然郑重地对他说“我保护你”。这四个字简直让艾德里安甜到了骨子里。 　　“好，你保护我，我的巫师大人。” 　　兰斯闻言，抱住艾德里安的双臂又紧了些。为了保护这个脆弱的吸血鬼，以后自己再也不会偷懒练习施法了。 　　兰斯向艾德里安承诺的保护不是嘴里的一句话而已，这几天艾德里安总能听到实验室里传来各种巨响，还伴随着剧烈的震动，不知道兰斯在做什么，但是可以想象破坏性很大。 　　艾德里安想让兰斯和自己一道搬去索耶家的城堡的事一直没有机会提起。不过艾德里安也不急了，既然兰斯大大已经放话出来以后都罩着自己，住在哪里也没什么差别了。 　　只是，他真的很想给兰斯看看自己坐在主座上挥一挥手，排着队的仆人都要点头称是的大场面啊！ 　　“那是什么表情，你在想什么？” 　　兰斯从实验室里走出来，拍了拍手，室内仍旧整洁如新，仿佛刚刚的破坏性实验都不存在。 　　“在想晚饭吃什么。桑格列葡萄酒焗龙虾，用北霍多拉海漂流的极地虾做，怎么样？” 　　“嗯。”家里有个日行千里的吸血鬼采购员好方便啊，千万英里外的食材一夕之间送到眼前，“上次的牛排也很好吃，你在哪里学的厨艺？在走之前你明明不会。” 　　“你忘了吗兰斯，我可是通过了克尔伯爵的执事应聘的人。你以为我靠的是催眠考官吗？”艾德里安苦笑。 　　“嗯……克尔伯爵很有福分。” 　　“我想他但愿没有这个福分。”艾德里安说着就去厨房准备好一系列辅料，等万事俱备，只需要到北霍多拉海边捉主菜就好。 　　“我来帮忙。”兰斯也跟着进厨房。 　　厨房很小。在艾德里安主动下厨之前，兰斯只会给自己做一些简简单单的饭菜，厨具也少得很。后来艾德里安总是想方设法做一些丰盛的菜色，兰斯才不得已增添了厨具，但是厨房的空间却没有扩建。现在两人都挤在厨房里，连转个身都会擦到对方的身体。 　　艾德里安：“……兰斯，你还是出去喝杯茶等着吧，不然我可能做不完了。” 　　兰斯直到他指的是什么，耳廓微微一红，侧身闪出了厨房，留吸血鬼大厨一个人忙乎。 　　喝着茶的兰斯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听说人类的家庭就是这样的，两个人会同居并结婚，在一个厨房里一起做饭。虽然吸血鬼和巫师都可以不吃饭，但是这种多余的举动竟然意外地让自己感到满足。 　　艾德里安瞬移去遥远的北海捉龙虾了，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兰斯居然感到一丝不适应。 　　以前——在艾德里安出现在自己的院子里以前，自己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呢？孑然一身却怡然自得，每天忙碌却闲散，循规蹈矩却逍遥自在。后来这个吸血鬼出现，又离开，自己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现在想想，不过是确定他一定会回来罢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看这只怎么样？”艾德里安突然出现在兰斯面前，手里还抓着一只巨大的龙虾。龙虾在剧烈的挣扎，甩出了水花。 　　兰斯躲开甩出来的水，看着艾德里安点了点头。 　　艾德里安抓着龙虾进了厨房，不一会，酒焗龙虾的香味就穿了出来。龙虾很大，两人吃完了饭，纷纷感到有些撑，于是一人一边躺在床上消食。 　　“晚上想吃什么？”艾德里安问道。 　　“才吃了午饭。”兰斯瞥了他一眼。 　　艾德里安轻笑：“我现在每天想的只有下一顿吃什么。” 　　兰斯白眼。一个吸血鬼堕落到这个地步，还有救吗？每天想的就是一件根本不要的事情。 　　“兰斯，我们搬家好不好？”艾德里安突然说。、 　　“为什么？”兰斯转过身来，直勾勾地看着艾德里安。 　　“我不知道，但是我一直……想回家。虽然现在对我来说，这里就是我的家了，因为你在这。但是祖父建立的家族，索耶家的地界，才是我的归宿。我之前想过，如果我回来之后，你不要我了，我就一个人默默地回到城堡里，一辈子把自己关在里面，直到死去……” 　　兰斯看到艾德里安的眼皮沉了下去，好像不敢与自己对视。 　　“但是又会想，如果你不要我，我就把你绑架回到城堡，然后关起来……”艾德里安的表情像个渴望玩具的孩子一样。 　　兰斯明白“家”意味着什么。“家”可以是一个地点，也可以是某个人，或者是很抽象的一种感觉，但毫无例外的一定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的所在。兰斯最重要的就是他亲手创造的房屋和花园，他的有生之年的全部成果；与兰斯不同，艾德里安最重要的东西之一是他家族的荣耀，索耶城堡的地界就是他洗刷去家族耻辱重拾荣耀的证明。而另外一半则是给了他第三次生命并且陪他一起渡过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的兰斯。所以他只能试探地询问兰斯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走，而不愿甩一甩手，毅然决然地独自回家。 　　艾德里安想回去，兰斯不能更理解。他也不在乎和艾德里安一起去他的家，但是黑森林一日不宁，兰斯一日难安。艾德里安已经告诉了自己整个事件就是人类与吸血鬼搞出来的乌龙，但兰斯潜意识却总是觉得森林被破坏，有自己的责任在里面。 　　“不过我想好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我会和你一起解决黑森林的事，等结束之后，我再问你愿不愿意和我走。你不要感到有压力，好吗？”艾德里安伸手握住兰斯的手，温柔地问。 　　兰斯在床上蠕动了几下，慢慢靠近艾德里安，给了他一个安心地拥抱：“嗯，等尘埃落定，去哪都可以。” 第39章 全民月下狂欢 　　艾德里安得到兰斯这般承诺，很是惊喜，直接用力地把兰斯勒在了怀里：“我好开心。” 　　兰斯却推开他，正襟危坐道：“既然决定了，就快想想办法，尽快解决。“ 　　看着突然正儿八经的兰斯，艾德里安不由得笑出声来：“其实我有一个办法，没有那么复杂。” 　　“说。” 　　“萨特达纳的人民一心认为他们遭遇的是恶龙危机，但国王心中却怀着鬼胎。恶龙不过是借口，症结在于与吸血鬼相恋的公主。‘弦月之光’的祭司戏耍着国王，蒙蔽人民，国王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傀儡一样任凭摆布，这样病态的国家，早该灭亡了。” 　　“‘弦月之光’？”兰斯没听过这个名称，艾德里安讲述之前的事的时候，也没有提到过。 　　“萨特达纳几乎所有人信仰的宗教，发源于民间，近年却已经走入宫廷。他们的大祭司是国王眼前的红人——或者说，已经成了真正的权利中心。恶龙强夺公主的谣言，就是他怂恿国王广而告之的。” 　　兰斯点头：“看来要从源头掐灭谣言很难了。你想怎么做？” 　　“国王对这个祭祀深信不疑，发皇榜要人们闯林，这一点我们难以改变；但是只要让人民对国王失去信任，不再相应这个愚蠢的号召，问题便迎刃而解。” 　　“萨特达纳城里连谣言都能传出三四个版本，怎么才能让所有人都不再信任国王？” 　　“之前的准备我来做，我们只需要等一个契机，在全国人面前演一出大戏……” 　　“嘿嘿，美人儿，一个人啊？要不要，嗝，跟哥哥回家啊？” 　　酗酒的醉汉摇摇晃晃地从酒馆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半瓶酒，看到酒馆外墙上靠着一个妖娆性感的美女，一瞬间精虫都要从眼睛里飞出来了。 　　美女掩面羞涩地笑道：“不要嘛，人家只喜欢棕色眼睛的男人。” 　　醉汉听了很是高兴：“巧了，美人儿，你看看哥哥的眼睛，就是，嗝，棕色的！” 　　美女睁大好奇的眼睛：“真的吗？快让我看看！” 　　醉汉想赖狗一样凑够过去，直勾勾地盯着美女暗色的瞳孔看，还说着：“你看，如假包换的……棕……色……” 　　说着，他棕色的瞳孔便浑浊了起来，话说到一半，也变得含含糊糊。 　　前一秒还巧笑倩兮的美女表情一瞬间变得嫌弃又轻蔑：“呵，老娘真是上了这帮牲畜的老母了。” 　　“别抱怨了，蕾娜塔，快干活。”旁边的阴暗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 　　“哦？魏尔德？你干完了？”被称作蕾娜塔的女人回应道。 　　“六个目标，很快。我可不喜欢边说废话边干活。” 　　“哼，装什么蒜。”蕾娜塔不屑道，接着转而对着被催眠的醉鬼说，“听好了，你亲眼看到黑森林出现吸血鬼，而从来没见过什么龙和巫师。国王说的都是放屁，事实是萨特达纳的公主爱上了吸血鬼，那些进入森林的人，全是被吸血鬼杀掉的。” 　　醉鬼傻愣愣地点头。 　　“滚吧！”蕾娜塔一个弹指，醉鬼就直挺挺地倒地了。 　　“真没见过千方百计混进人类城市里抢锅给自己背的差事。”蕾娜塔嫌弃地用手帕擦着碰到醉鬼的手指。 　　“伯爵让我们做事自然有理由，想活长点就别问那么多。”魏尔德已经现身，“还有几个？” 　　“最后一个了，你以为老娘就真的在这里废话什么事都没做？” 　　“你能干的出来。” 　　“魏尔德！你完了，我要告状，把你‘玷污食物’的事情告诉伯爵。” 　　“嘘，有人来了。”魏尔德捂住蕾娜塔的嘴。 　　这时，酒馆的后门打开，出来倒垃圾的老板好奇地张望了一下：“奇怪，我刚刚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啊？” 　　而小巷里却早已没有了蕾娜塔和魏尔德的身影，只有那个被催眠的醉汉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 　　“呿，这个醉东西，喝多了自言自语。”老板踢了一脚地上的人，嫌弃地关上了门。 　　没过几天，吸血鬼版本的传言在萨特达纳不胫而走。前前后后，竟然有十二个人表示自己在萨特达纳外的黑森林中亲眼见到了吸血鬼。消息一出，人们纷纷怀疑起来。这么久了，没有人亲眼见过龙和巫婆，现在却有人真的见到吸血鬼。而且说起来，龙和巫婆不会轻易攻击人类，但是吸血鬼可是把人当粮食啊！这国王，竟然昏庸到看不清事实，拍自己的子民出去送命！ 　　一时间，萨特达纳的恐慌程度又上了一个等级。没过多久，国王就知道了成立的躁动。 　　“祭司，这，这是怎么回事？”国王出了一身的虚汗，他不明白为什么几乎一夜之间，人们就接近了事件原本的真相。 　　祭司心中也十分慌乱，自己并没有派人传播新的谣言出去，这说明，一定是真的有人见到了吸血鬼。 　　“陛下，臣认为，这是巧合……” 　　这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国王纵使再愚昧，也不会相信这种话。 　　“是不是吸血鬼，真的来了？……”国王颤颤巍巍地问出了自己不敢相信的事情。 　　“不，不可能！萨特达纳的银塔是吸血鬼绝对不敢靠近的！即使他是真的爱着梅薇思公主。也不可能冒着灰飞烟灭的危险来到这里啊！” 　　但是传言愈演愈烈，已经不容得国王做埋头的鸵鸟：“现在人民已经开始怀疑了，祭司，你快想办法。” 　　“陛下稍安勿躁，待臣下去想出办法，报与陛下。” 　　国王烦躁地挥手让祭司褪下，心中满是不满。当初若不是这个人怂恿自己隐瞒事实，现在也不至于面对着人民的怀疑却无法辩驳一句。 　　皇宫中的情形此时已经通过镜面让兰斯和艾德里安知道了个彻底。兰斯的镜卜已经练到炉火纯青，不仅可以任意改变观察方位和远近，还可以超长续航，连续看个一整天也不会耗尽精力。 　　“你的手下办事很有效率。”兰斯毫不吝啬称赞。 　　“两个人都是旧部了，是祖父一手培养的人才，我倒是捡了现成。” 　　“不能这么说，便是再忠于索耶家族名号的部下，也不会为不认可的族长卖命。” 　　艾德里安被这么直白的夸了，脸看上去竟然红了红，明明吸血鬼的脸永远是苍白无血色的。 　　兰斯不知道艾德里安正在害羞，继续说事：“我看最近城中已经该是储备酒与绸缎，近期应该有相对盛大的节日举行，让你的部下混进去打听一下。” 　　“这个简单。”艾德里安打了一个响指，没过几秒钟，一群乌鸦便呼啦呼啦地降落在兰斯小屋的窗台上。 　　“去萨特达纳搞清楚他们接下来的节日，越详细越好。” 　　乌鸦得了命令，又呼啦呼啦地成群飞走了。 　　兰斯很满意，现在只要静等乌鸦传回消息就好。长时间镜卜总归还是有些累的，兰斯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僵硬的颈背部肌肉。 　　“那么现在，尊贵的兰斯大人，让在下为您奏一曲如何？”艾德里安已经架起了小提琴，回头看着兰斯，笑着献殷勤。 　　兰斯点头，靠在椅背上，静等着欣赏乐曲。 　　萨特达纳一年一度的“圣洗日”即将来临，虽然人民还处在些微恐慌和猜疑的氛围中，但是最重要的节日却不可以耽误。这一日，是当今的国王加冕之日，也将是未来的女王——梅薇思将会登基之日——如果她还可以胜任的话。 　　之所以叫做“圣洗日”，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弦月之光”的大主教将在这一天现身，为萨特达纳进行祝福和祈祷，保佑王权稳固长久、人民安居乐业。如果今年有即将登基的王或女王，主教还会主持加冕仪式，亲自为新王带上王冠。仪式过后，是人民自发的晚会，就在中央广场举行。人们唱歌跳舞，饮酒作乐，直到天明。 　　可以说，圣洗日是一个集宗教、政权和民生的一个盛大节日，是名副其实的“全民狂欢节”。 　　这一日，全城男女老少会聚集在中心广场里，聆听演说，沐浴洗礼。对于“弦月之光”来说，是绝佳的“洗脑”机会。但今年的圣洗日，由于兰斯和艾德里安的存在，注定要翻起别样的水花。 第40章 最单纯的喜悦 　　国王今日睡眠不佳，面容有些憔悴。臣子们不知缘由，只当是国王为即将举行的节日庆典和仪式而劳累。祭司却心知肚明，分明是国王感觉到自己失了民心，担心庆典上出现意外。他自己也不很好过。即使这个国王愚蠢又懦弱，但却是他们好用的傀儡，即使再费心，也要帮他稳固住皇权。 　　而最欢快的还要输萨特达纳的百姓。他们被一切阴谋蒙在鼓里，最无知却得到了最单纯的喜悦。节日前五天，城中便开始张灯结彩，人们筹备新衣、酒席，只等那一日的狂欢。 　　艾德里安这边已经万事准备就绪，想到事成之后就可以带兰斯“衣锦还乡”，情绪一直很高涨，连一直看不顺眼的柯恩今天也显得十分可爱。晚饭艾德里安下厨，不仅为自己和兰斯准备了烛光晚餐，还为柯恩烤了一只全羊。 　　柯恩闻着香喷喷的羊肉，馋得不得了，心里却还担心这个突然献殷勤的吸血鬼在肉里下毒。 　　兰斯失笑，摸着柯恩的脖子，自己先摘下了一块羊肉吃。看到兰斯吃了，柯恩才放下心来，大快朵颐。 　　艾德里安把这头龙的怀疑尽收眼底，换作以往，他早就变成蝙蝠上去搔柯恩脖子的痒了。但是今天的他非但不气，还装作没看见似的哼起了歌，看上去心情真是相当美好。 　　晚宴过后，艾德里安打开留声机，悠扬的小提琴音传出，将屋里温暖的氛围衬得十分暧昧。他行了一个绅士的礼仪，邀请兰斯跳舞。 　　兰斯不会跳，却还是把手给了他。艾德里安抓住他的手，顺势将他带进怀中。两人没进行什么困难的舞步，只是轻轻拥着，随着乐曲缓缓摇摆移动，只是这样，身形轻盈的两人看上去也有别样的美感。 　　“紧张吗？”艾德里安靠近兰斯的脸，两人的笔尖缠绕着，呼出的热气全融在了一起。 　　“你是说和你跳舞，还是说明天的‘表演’？”兰斯淡定回望，丝毫不移开脸。 　　艾德里安发出深沉好听的笑声：“都有。” 　　“嗯……紧张，因为我不会跳舞，而且也从来没直接面对那么多人类。” 　　“你只是觉得自己该紧张吧？” 　　兰斯犹豫地点点头。他其实不知道紧张是什么感觉，只是按照常理推理，这种情形下人应该会紧张。 　　不过现在他确实有些面上发烫，心跳微快。不是因为不会跳舞或是不敢面对人类，而是因为艾德里安此时此刻和自己靠得太近了。昏黄烛光照在艾德里安的脸上，在那双绿色的眸子里点出了些温柔的水光。兰斯看了，不由有些异样的感觉。 　　偏偏这是，艾德里安的胸腔里还传来沉沉的振动，是他在笑自己了。 　　兰斯搭在艾德里安肩上的手被这振动震得有些无所适从，于是尴尬地握成拳。 　　艾德里安没让他多尴尬，下一秒就抓着兰斯的双手，将它们放在了自己腰上，然后紧紧地搂住了兰斯。 　　“你总是这样，兰斯……我已经紧张的不得了，你却一点波动都没有。”艾德里安闷闷地说。 　　兰斯内心：我也很紧张啊，但是表现不出来啊，我也很绝望啊。吸血鬼不是会读心的吗，怎么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呢。 　　其实，除了艾德里安刚刚苏醒，与兰斯相见的那个早晨以外，艾德里安就再也没对兰斯使用过读心术。以艾德里安现在的能力，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连人的保险柜密码读出来，但是像是一种倔强一般，艾德里安就是不愿意读兰斯内心的想法。他宁愿把兰斯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和一颦一笑全留在脑子里，自己慢慢解读，无论对错。 　　兰斯拍拍艾德里安：“不要紧张了，等过了明天，一切就结束了。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会和你一起回家的。” 　　“回家”两个字极大程度地取悦了正在自我挫败中的艾德里安。他就这样抱着兰斯为两个人换了睡衣，然后弹指灭了蜡烛。兰斯则施了个法，满桌的餐具全都整洁如新地回到了橱柜里。 　　外面的柯恩看着屋里的灯早早的关了，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被打入冷宫的巨龙只能独自伤感，与长夜作伴。 　　圣洗日，萨特达纳的中心广场人头攒动。 　　“哎！让让，让让！你踩我鞋了！” 　　“滚滚滚，你还硌我脚了呢！” 　　人群异常拥挤，有些人甚至脚不沾地，然而人群的中央却被留出一个巨大的圆形，圆心是中心广场上的“弦月之光赐予王永生”雕像。雕像的主体是一个头顶弦月的人像，身后还背着一双羽翼，象征着弦月之神；旁边是一个单漆跪地的小上一圈的人像，此时他面对着神，只敢低头看地，若不是弦月之神手上拿着个王冠准备往这个小人头上戴，没人能看出他高贵的国王身份。 　　也就是说，在萨特达纳，哪怕你是国王，在弦月之光下，也不过是个贱民而已。 　　此时，弦月之光的主教正站在雕像下，准备发表振奋人心的演说，而他此时却丝毫不显兴奋，然而是淡然地看着人潮涌动，一副极其高深的做派，让人觉得：“不愧是大主教”。 　　其实心里想的就是接下来的忽悠怎么才能更忽悠。不过，神职者的事，能叫忽悠吗？那叫传教，叫洗礼。 　　“萨特达纳的子民哟，我……”十二点钟声敲响，主教清了清嗓，准备开始他的表演。 　　“嗷！——”一声尖锐悠长的叫声划过中心广场的上空，这声音似乎带动了某种奇特力量，让广场上的每一个人心脏都跟着震动起来。 　　“怎么回事？”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这时，一个巨大的阴影突然出现，几乎覆盖了整个广场。人们不禁抬头来看。 　　阳光下，一头黑金巨龙在盘旋咆哮着，背上似乎带着一个人影，却因为迅速的移动让人难以捕捉。 　　“这，这是！”还没等反应过来的人们发出完整的感叹，柯恩已经稳稳停下，展翅扬颈吼叫，脚踩的地方正是“弦月之光赐予王永生”的神像头顶。 　　兰斯从柯恩的后背中央走到前方，以让自己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这下兰斯也看清了这些人们，由于正值节日，他们的装扮可谓五花八门、各显神通，但现在无一例外的，都把嘴巴长成了“O”型，眼睛更是有多大睁多大。 　　难道自己很奇怪吗？兰斯停顿了一下。巫师和人类长相是一模一样，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吧？ 　　“恶，恶龙啊！”有一波反应快的人已经大声喊叫出了声。人们像是被这喊叫惊醒了，赶忙想四散而逃。柯恩只能又吼了一声。这声龙吼里带着封印之力，一时间，所有准备撒腿逃跑的人都定在了原地。 　　刚刚还准备慷慨激昂发表演讲的大主教也没能免俗。不过，他也不愧是混成了主教的男人，趁着刚才人们惊呆的时候，这位兄弟已经暗搓搓地跑到了广场边缘。可惜他还是被龙吼定住了，而且时机正巧，正是他边逃跑边回头观看的猥琐动作，兰斯看了，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咳咳，现在自己扮演的可是反派角色，一旦笑场就没有效果了。兰斯赶快调整心情，在自己声带上施了法术，这使他接下来的声音既浑厚又有穿透力。 　　“萨特达纳的人们，你们对龙神不敬已久，更有邪教弦月之光妖言惑众，还有昏君为虎作伥，今日，龙神便将降灾于城内，以示惩戒。” 　　带着魔法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却庄重而有力，一时间，广场上被定住的人们竟听蒙了。 　　龙，龙神？不，不是恶龙吗？弦月之光怎么成邪教了？主教呢？哎？主教呢？ 　　柯恩的头适时向逃跑中的大主教扭曲，人的视线跟着龙首，也全聚焦在了主教的丑态上。 　　被定住的主教额头上淌下了几滴汗。 　　坐在旁边建筑露台上的国王倒是幸运地免去了被龙吼控制，此时他终于从震惊中恢复，拍案而起，盛怒喝到：“住口！恶龙强夺我女，你巫师才是为虎作伥，现在又以莫须有的罪名想要侵略我们的城市，作为国王，我绝不容许！骑士队呢！快把这龙和这大言不惭的巫师给我抓了！” 　　“呵，做得到就来吧。”兰斯狂霸一笑，柯恩应声起飞，一甩头，一个火球从嘴里吐出，直奔国王所在的露台。 　　国王吓得屁滚尿流，在护卫的掩护下，赶忙缩进了建筑里。 　　兰斯坐在龙背上，心理别别扭扭的。艾德里安写的什么破剧本？什么叫“狂霸一笑”？害得自己看都看不懂，最后只能模仿月夜之战时卢卡斯的笑声，也不知道对不对。 　　千里之外的卢卡斯正窝在法比恩怀里化身大型犬科动物，突然打了个喷嚏。 　　法比恩：“嗯？是又到了掉毛的季节吗？” 　　艾德里安早就感应到了兰斯这边事已成，并且对兰斯的表演很是满意。 　　“伯爵，可以动手了吗？”魏尔德问道。 第41章 不过一场闹剧 　　艾德里安略点头，魏尔德顷刻间化作蝙蝠，与已经在高塔附近的蕾娜塔汇合。蕾娜塔和魏尔德都喝下了兰斯的药剂，目前对银是免疫的。不过大蒜的味道还是让他们有些难受，幸好实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蕾娜塔看到魏尔德来到，这代表着行动可以开始。她一扇翅膀，在半空中化为人形，从手中搓出两个光球，这倒不是巫师法术的光芒，而是吸血鬼对电波的独特控制能力，由于太过强烈，已经可视了。 　　蕾娜塔是掌控电波的专家，她朝着高塔附近的云层疯狂放电，不一会，空中便传来一瞬白色闪光，随之一声惊雷劈出，震得萨特达纳所有建筑仿佛都失去了根基。 　　人们还被柯恩定在广场上，先是一道闪电直击他们的眼底，接下来一阵响雷，让他们本来就高度紧张的心情几乎崩溃了。“龙神”刚说发怒，萨特达纳就突然乌云蔽日，电闪雷鸣，而且从方位看来，全是从高塔那边传来的，这不是完全印证了这个骑着龙的人所言不虚吗！ 　　兰斯已经骑着柯恩降落到较远处的一座高建筑物上，进入了观戏模式。 　　艾德里安看到势已经造了起来，一个瞬移到高塔顶尖，尽管还是人性，但他身后却展出了巨大的黑翼，比例则完全是按照蝙蝠的形态。艾德里安的身高有六英尺还多，可想而知他现在的翅膀有多长。 　　中心广场上的人们完全看不到正在“兴风作浪”的蕾娜塔和魏尔德，却清楚的看到了塔尖上的艾德里安，只因为他的翅膀过于巨大。 　　“萨特达纳国王，你与邪教勾结，囚禁我的梅薇思，将她变成了怪物。今日我来带走她，以后你不仅再也见不到你的女儿，还会永远受到吸血鬼的诅咒，这是你拆散我与梅薇思和蒙骗你的子民的代价。” 　　艾德里安不用给声带动手脚，他的声音——或者说他的脑电波——已经尽数传进了萨特达纳每个人的心里。这是一项极费精力的能力，艾德里安提前喝了精力药，现在才能做出这种操作。 　　广场上的人都已经蒙了。一边是骑着龙的巫师，一边是放肆站在银塔上的吸血鬼，他们说的，都是什么啊？我们怎么听不懂。 　　不过，有心人已经听出了他们话里的共同点——萨特达纳的国王蒙骗百姓！ 　　脑子转的稍微快的，已经听出了来龙去脉。这想要夺走公主的，分明是吸血鬼啊！至于龙和巫师，看起来，只是莫名其妙被扣了个帽子，现在人家不爽，来要说法了！ 　　看看自己这边的国王，锁在建筑里不敢露头；弦月之光的主教还被定在广场边缘，那个想偷偷跑路的样子真是让人难以想象他是一个神圣的主教大人。 　　越来越多民众回过神来，纷纷对主教和国王露出了愤怒的表情。然而他们心中也是充满了绝望，这边一方说要降灾于城，一方说要诅咒于国王，最后的最后，遭殃的还是他们这些百姓！ 　　我们凭什么要为国王和主教愚蠢的行为买单！ 　　萨特达纳中心广场上一千名群众，此时想法却分毫不差，分外一致。推翻昏君政权！打倒邪教统治！ 　　正想着，人们突然纷纷站不稳倒在了地上。原来，龙吼的效果褪掉了，人们能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时间不习惯，才跌到了地上。人们发现自己能动后，只是面面相觑看了一眼，接着就不约而同地冲向了广场边也刚刚“解冻”的主教身边，二话不说，就是拳脚相加，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满是生殖器、生殖动作等词汇。 　　主教还没回过神来，就被愤怒的民众包围其中，打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兰斯看了表示很满意，骑着柯恩，让它边叫边烧几个贵族家里的阳台，象征性地飞几圈，就打道回府了。 　　艾德里安则一直挥着翅膀，让蕾娜塔把蟾蜍公主装在玻璃缸里带走，并让魏尔德去把缩头乌龟国王虏来，绑在了银塔塔尖上。 　　国王在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保护中看到一大群蝙蝠“哗啦呼啦”地从窗口飞入，一刹那所有的护卫都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而且自己竟然被一群小小的蝙蝠抬到了空中，还让高塔飞去，登时就晕了过去。直到魏尔德已经把他死死地绑在了塔尖上，他才再度醒来，看到自己的处境，和魏尔德青白色的面容、尖利的獠牙，伟大的萨特达纳国王吓得大小便失禁，再度昏迷。 　　艾德里安嫌弃地转过头，一挥手示意“收兵”，然后原地消失了。 　　等兰斯飞回家，艾德里安已经泡好茶等着自己了。兰斯的确很累了，虽然他没做什么，但却是第一次与如此多的人近距离接触，显得很疲惫。 　　柯恩贴心地通过扭动把兰斯转移到了自己头上，温柔地送到了屋里。艾德里安毫不客气地半路截胡，一把抱起兰斯直接瞬移到了床上。 　　“？”兰斯有些懵，看到艾德里安得意的笑才反应过来，“你瞬移可以带人了？” 　　“嗯，但是不能太远，不然半路就丢啦。” 　　“那以后不要带我。” 　　“丢我自己一条腿也丢不了你。” 　　“你的腿可以无限再生，但是兰斯只有一个。” 　　艾德里安听罢肆无忌惮地笑起来。这个巫师真是意外地惜命啊哈哈哈。 　　“今天柯恩累坏了，你去烤一只羊给它吃吧。”兰斯说着，一个翻身滚到了床内侧，看样子准备闷头大睡一场。 　　“遵命。” 　　艾德里安看着懒洋洋的兰斯，心里痒痒的，很想抓过来□□一番。但是兰斯确实累了，还是让他休息，不闹他了。 　　无论如何，萨特达纳的人不会再来烦扰了，现在和兰斯说要他和自己一起回家，他会答应了吧？ 　　艾德里安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没有了外因，兰斯若是在拒绝自己，真是不知道自己脆弱的心灵能不能承受。 　　“可以。但是要有足够的面积，我要带着我的全部身家一起走。” 　　艾德里安试探地提出搬家请求的时候，兰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过兰斯也有要求，去了新的居住地，一定要有足够的地方让他把他巨大面积的花田也一起搬去。 　　这当然没问题。东部毕竟主要还是吸血鬼聚居，吸血鬼是领地意识极强的生物，他们以某个家族为中心划出领地范围，没有意外不会轻易踏出自己或踏入别人的地盘。 　　至于索耶家的地盘，毕竟挂着伯爵头衔，理论来说，以城堡为圆心，半径是艾德里安想画多大就可以画多大的。 　　确保了自己的植物动物可以放肆生长，兰斯很快行动。曾经出现在南方森林里的一幕又再次重现——周围的景象开始折叠、扭曲，像画卷一样被兰斯收起，等到施法结束，只剩兰斯、艾德里安和柯恩三个生物孤零零地站在黑森里的一块平地上。 　　艾德里安第一次见识到这招，再次刷新了他对巫师的认知。兰斯则很淡定：“你带人瞬移的距离不够吧？” 　　艾德里安略带内疚：“差……差一点。” 　　“是差一点吗？我觉得从我屋子的门到床已经是你的极限距离了。”兰斯毫不留情拆穿。 　　“……我会继续练习的。” 　　“所以，柯恩，辛苦你了。”兰斯拍着柯恩的脖子，一副心疼的样子。柯恩却很开心。终于可以疯狂飞翔飙速度了！前几天在萨特达纳上面转圈，可把它憋坏了。 　　艾德里安正想捞着兰斯上龙背，兰斯却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有再见过法比恩和卢卡斯吗？” 　　“嗯，我去南方找你的时候，遇到过他们。” 　　“卢卡斯稳定住他们狼人的内乱了吗？” 　　“看样子是搞定了，法比恩也被推举做长老的候选人。” 　　兰斯点点头，仿佛一点也不惊讶。 　　“你能感应到你的诅咒解除？”艾德里安有点讶异，毕竟自己从没跟兰斯说过卢卡斯已经变回了原型。 　　“不能，但过了这么久，法比恩一定已经想到办法了。” 　　“真爱之吻能接触所有的变形术？” 　　“不能，所以我给卢卡斯施了两个法，一个是蟾蜍诅咒，一个是复原术，只不过复原术需要法比恩的吻才能显效。” 　　艾德里安心中了然。什么真爱之吻解除诅咒，全是那两个天真的家伙脑海中的自然升华罢了。 　　说话间，两人并排坐上在龙背。柯恩长啸一声，扶摇直上，朝东方掠去，只留一道残影，像油画一样涂抹在高空。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就是完结了，不知道有没有显得猝不及防，但愿没有吧。 　　虽然还想把这种画风清奇的迷之童话继续写下去，但是看样子是不行啦。 　　其实本来有一个已经决定的番外，是艾、兰两个人同居生活，再加上南方森林的小狼王和小长老的串门，一场轻松的聚会吧，只是最终也没有写完。 　　评论不多，但是每一条我都看了，但是由于时差不是很好意思回复，无论是表扬批评或是灌水我都很感谢。 　　谢谢看文的每一个人。 　　（最感谢的容忍我无数的bug和错别字）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